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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姚井头山遗址二期发掘启动寻找8000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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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新闻客户端记者陈醉共享联盟·余姚曹依劳超杰

井头山遗址出土的、保存完好的木器。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陈斌荣 摄

9月28日,在余姚井头山遗址二期发掘现场,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史前研究室主任、井头山考古队领队孙国平正埋头“挖土”,面庞黧黑,双手沾满淤泥。

二期基坑已挖至地下8米多深,露出遗址最浅处的年前的文化层,一片片夹杂在土层中的白色物体,就是井头山先民吃掉后丢弃的贝壳。而这些土层,正是中国沿海埋藏最深、年代最早的海岸贝丘遗址,将中国东南沿海先民向海而居的历史推向多年前。

“目前,只知道先民吃什么,但居住环境、村庄布局如何仍未可知。人类年前的历史,还要追寻下去。”孙国平说,“找房子”就是井头山遗址二期考古发掘的主旨。

今年,是孙国平从事考古的第34个年头,57岁的他已是两鬓华发。“如果仍未能如愿找到任何建筑遗迹,这个谜底就要交到下一代考古人的手中!”

考古就是这样,多代人接力前行。浩瀚宇宙中的这个星球上,井头山或许只是一个坐标点:北纬30.°,东经.°,但坐标之下,这方“库存”总量达到2万平方米的史前遗址,正在一点一滴“复活”中国沿海最早渔民鲜活的生活场景。

就像“切豆腐”一样,剖开层层淤泥,年前的海岸故乡一步一步“照进现实”——

井头山遗址二期发掘用的钢筋水泥框架结构基坑。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陈结生 摄

河姆渡的“爷爷”找着了

“二期基坑就位于一期的西北角,靠近山脚,具备发现干栏式村落遗址建筑的可能性。”在孙国平眼中,已建成的二期基坑看起来如一个巨大的“盲盒”,等待打开,这个过程或将历时两年。

就在基坑的东北方向,孙国平他们已经按捺不住,靠钻头“试探”了一番:“如果运气足够好,可能发现村落边上的小型码头,类似先民往海上去找出路的小港口。”当然,地下的东西有一定意外,而考古的魅力就在于探寻未知。

就像两年前的5月,井头山考古队经过8个多月的考古发掘,终于汗渍渍地打开了遗址一期最重要的地层——距地表深达10米的文化层。

清理挖掉厚达六七米的黏软淤泥之后,最先暴露出来的土层很像铺满贝壳的海岸沙滩,大大小小的牡蛎、蚶子、海螺夹杂在土层中,还有少量动物碎骨头,陶器碎片、石器、骨器等人工器物。孙国平他们一点一点“抠”出较完整的部分,清理存档。“贝类海鲜数量极其庞大,可以说是成千上万筐,无法用单件计算!”它们一部分被封存在大塑料箱里,堆放在考古工地工作用房门外,摞了四五层那么高。在另外两大间文物库房里,“巨无霸”贝壳还摆了好几长桌,“像不像史前海鲜市场?老祖宗多有口福!”孙国平拿起一只特别巨大的牡蛎壳,比划了一下,比手掌还大出好几轮。

人类吃完肉后剩下的大量贝壳堆积即是考古定义的贝丘,这是古人海边生活的最好实证。井头山的贝丘层层堆起来,最厚的地方超过2米,经碳十四测年,距今年上下,最早的距今年左右。

考古人员进行贝壳种类观察鉴定。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陈斌荣 摄

年意味着什么?

在往南距离井头山仅8公里之处,就是在中华文明史上,标注为里程碑的长江流域中下游重要文化源头——河姆渡遗址。年该遗址发现以来,中国沿海地区陆续考古发现的沿海贝丘遗址就达上百处,但大多距今年左右,鲜有超越年“标杆”的。那么,河姆渡人的“祖辈”在哪里?中国人究竟何时何地开始“靠海吃海”?直到井头山出现,才捅破了这层“天花板”。

“井头山比河姆渡还年长了岁,是‘爷爷辈的身份’,没跑了!”孙国平打趣地说道。

这意味着,有着1.8万公里陆地海岸线的中国,其最早的海洋经济活动很可能就是从余姚、宁波、浙江起步的,这也是目前井头山遗址考古最大的贡献和科学意义所在。

对比两个遗址出土的陶器,“爷爷”和“孙子”还是挺像的。“比如陶器的口子边都有两个小耳朵,这个是‘遗传密码’,不会错!”孙国平还举了佐证,河姆渡遗址以稻作农业遗存著称,而井头山遗址也发现了少量稻作遗存。两升土、两天时间,植物考古专家就找到了个小穗轴!

在孙国平眼中,井头山考古是在泥巴里找拼块,做拼图,集齐方方面面的拼块,井头山这个中国最早的海岸村落,以及居住在此的中国沿海最早渔民的生活、生产状态也就还原了出来。“现在缺的拼块,我们就要在二期里找。比如,我心心念念的独木舟。”孙国平说道。

孙国平在清理用芦苇秆编织的脆弱鱼罩。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陈斌荣 摄

7米钻孔打开记忆闸门

平方米的大基坑,钢筋水泥结构,眼前的井头山遗址二期考古工地,看上去更像一座高楼的地基。

是的,搭“地基”!这项工程从年12月至今,刚刚建好。

中国内陆考古,极少见到类似结构的基坑。“这是井头山遗址埋藏的特殊环境决定的。”孙国平解释道。

井头山遗址地处现在地面海拔仅2米的宁波沿海平原一角,遗址埋藏深度却达到5米至10米,远低于海平面,地下土层“吸”饱水,极易流动塌方,要实施考古,就必须围“篱笆”。而且,其复杂性和特殊性也远超预期,“篱笆墙”每平方米需承受高达20吨的重量,若不做横向支撑,一下雨,两边泥土都坍塌进来,还须不断调整。

“地质环境太‘水’,考古每天像历险!”孙国平“抱怨”的“插篱笆”操作,在考古界却成了神来一笔,与广东“南海1号”沉船发掘、四川江口张献忠沉银遗址发掘一起,列入我国对不同环境下特殊考古对象发掘的三大经典范例。

井头山先民因水而生,遗址区再往外边前进一会儿,就到了当时村落外边的滩涂区,大海,就在他们眼前。可很少人知道,井头山的发现和发掘也同样离不开“水”的功劳。

年,强台风“菲特”带给余姚近毫米的降水,台风一走,井头山脚下的村民王维新和堂弟王维尧,迫不及待赶着羊群从北向南穿过六一省道,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工地上放羊。初升的太阳斜斜地照在草丛中,闪得人发晕。王家两兄弟凑上前一看,原来,这场洪水泡开了工地此前钻探出来的土芯泥巴,裸露出一堆堆似曾相识、又难得一见的贝壳、陶片、动物碎骨头。

“田螺山挖出来的,不也是这样的吗?”王维尧眼尖得很。

井头山周围十多平方公里区域内,前有名震中外的河姆渡遗址,后有田螺山遗址、施岙古稻田遗址等,当地村民耳濡目染,多少都有了些文物意识。王家兄弟觉得这东西是宝贝,便捡了个塑料袋装好,送到1.5公里之外的田螺山遗址考古队。

两天后,田螺山考古项目负责人孙国平从杭州回到工地,打开这包东西,强烈的直觉瞬间告诉他:“似乎与河姆渡文化有关,却又不太一样!”

“陶片和贝壳混在一起出土,整个长三角地区都没发现过!”孙国平年从北京大学考古学系毕业后,便回到家乡浙江从事考古发掘和研究工作,几乎跑遍全省。从年起他长期在余姚主持田螺山遗址的考古发掘,专门研究河姆渡文化,已深耕多年。他的“直觉”便来自于此。

很快,在当地政府协调下,孙国平带领考古队开始小范围试掘。考古常用的不锈钢细探杆在距离地表深度约7米处,“叮”的一声,碰到了硬物。“我想,八九不离十,是贝壳层!”而此前,浙江省埋藏最深的河姆渡遗址,最深处离地表约4米,因而在“超常”的埋藏深度触及到贝壳堆积层,意味着:“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遗址’!”

孙国平将线索和判断上报。浙江省文物局、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余姚市委市政府很快达成共识——正式发掘!

“到这里,差不多是7米深!”跟随孙国平往“很深的考古工地”走去。不过,也正因为井头山遗址“含水量”极高,几乎将所有遗迹、遗物都泡在水里,与地面空气隔绝,大面积腐殖质形成的弱碱性成分倒成了天然的防腐剂,护住了遗址的精华。“木器、果核、编织器等,挖出来,颜色、形状都还像新的!”

史前“遗址圈”打包出圈

井头山二期的基坑,头顶着很多“前缀”:中国沿海地区考古史上绝无仅有的、水泥钢筋结构的、可长期利用的考古基坑。

“永久基坑”除了为考古人搭建“保护罩”,也为了考古之外的延伸项——“考古结束,留下现场,作为井头山遗址展示区”。据余姚市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党委书记杨玉红介绍,这也是余姚规划中的“河姆渡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重要区块之一。

井头山向东1.5公里,是田螺山遗址,向南7公里,是河姆渡遗址,向西不远,是同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鲻山遗址,方圆二三十平方公里内集聚四个重要的考古遗址点,另外,周边还有40多处河姆渡文化史前遗址,整个姚江谷地形成一个稀有的史前“遗址圈”。在“遗址圈”上,一个庞大的“河姆渡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正紧锣密鼓地筹建中。

8月17日,河姆渡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启动区工程——古今自然环境展示区设计服务的中标结果公告,万元的设计标,将为这个国家遗址考古公园画出首张局部蓝图。这个“局部”占地面积就达到亩。

河姆渡“遗址圈”无疑是一张金名片。中国坐拥一万八千公里海岸线,在“一带一路”倡议、加快建设海洋强国和“亚洲文化遗产保护行动”等一系列重大战略部署的时代背景下,溯源海洋文明垒实文化自信,创新性转化成城市的“虹吸”能力,也是落地“海洋战略”的主战场之一。

今年,宁波市委、市政府在沿四明山余脉翠屏山一带,“画”了一个60万亩的超级“文化圈”,规划“打造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大遗址文化传承地、彰显现代化滨海大都市独特魅力的文旅融合区”。这个“圈”,宁波15个镇、个村、上百个文化遗址圈“入围”,其中河姆渡“遗址圈”便是大文化圈中的核心区块。

文化筑城。在宁波、余姚两级政府大手笔谋划河姆渡“遗址圈”出圈的同时,一些先导性的项目已开始撬动文化动能。

“十一”假期,来余姚市河姆渡遗址博物馆游览的宁波游客陈华发现,博物馆门口新增一块崭新的“招牌”——余姚市河姆渡考古遗址公园管理中心,他拍了照,发了朋友圈,配文:“快来打卡留念,30年老馆要‘鸟枪换炮’咯!”

馆内,三个“山头”的考古发现已在这里“合体”,有河姆渡的稻谷,田螺山的圣水牛头骨,也有井头山让人流口水的贝壳。“每一位来河姆渡参观的游客,眼睛看着这里的文物,聊的都是井头山到河姆渡一脉相承的血源相连!”在河姆渡遗址博物馆副馆长沈青云眼里,“十一”迎来的游客小高潮也说明,“遗址圈”打包的影响力正在渐渐聚合。

离河姆渡博物馆不远的是宁波市历史文化名村浪墅桥村。一路走,可以路过精心设计的农耕文化印象馆、穿新装的古村落、茭白田甲鱼养殖示范田……“这是一条5公里长的‘茭美古渡’旅游线,我们抱上了河姆渡文化的‘大腿’。”芦山寺村党总支书记向国灿“话糙理不糙”,村民开民宿,卖土特产,钱袋子鼓起来了。河姆渡镇1.5万亩茭白田甲鱼,今年统一换上“七千年”商标,借力河姆渡文化中的水元素,做生态品牌,“今年卖价比之前涨了一成。”种了半辈子田的茭农徐永荣喜滋滋地说……

鸟瞰井头山遗址(一期)。浙江新闻客户端拍友 陈斌荣 摄

追问海岸线

孙国平

“多年前,背靠林木苍翠、野兽成群的四明山余脉,数十位先民在井头山脚下建起一方小小的村落。他们在湿润的晨雾中醒来,沐浴着暖热的阳光,脚踩海水拍打的湿地滩涂,面朝鱼贝繁盛的古海湾,捕鱼狩猎,繁衍生息,清苦却恬静,直至海平面陡然上升……”

当打开井头山遗址的土层,这个画面逐渐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

我从小就在杭州湾边吃着各类小海鲜长大,工作后,又陆续去了国内外众多临海之地,对海洋有了更多感悟,也逐渐认识到大海对于人类的特殊重要性。这种海洋情结无意中帮助了我的工作。

放眼世界,现代环境优越的全球沿海地区,无一不是经济发达、人口密集的地区,而世界上超过40%的人口和大多数中心城市处于地理条件优越的沿海地区。

中国保存了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但是若没有最近数十年考古发现的贡献,我们对于数千年前的各地社会历史发展进程几乎一无所知。位于东南沿海的宁绍地区,属于“江南”的一部分,但在《史记》中开始明确记述该地区的远古历史之前,关于它的记忆非常朦胧和模糊不清,只留下片言只语的记载和一些神话传说、寓言故事。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起步阶段的浙江考古工作主要在杭嘉湖地区开展,当时简单地认为,宁绍平原东部地区都曾经是海水淹没后沉积泥土的区域,不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就有先民在此生活。实际上,当时没有意识到“沧海桑田”式的环境变迁和人类家园常常有兴衰迁徙的过程。

直到年余姚河姆渡遗址被偶然发现,一下子打开了看见六七千年前东南沿海先民氏族村落生活的一扇窗户。而井头山遗址的发掘,更把中国海洋文化的主要源头推至距今多年前。它的出现和消失的过程为研究全新世早中期中国沿海地区环境变迁与人类适应互动关系,以及西太平洋地区南岛语族的文化渊源等重大学术问题提供了独特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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