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仲旭离世需思考翻译家生存处境
青年翻译家孙仲旭因抑郁症离世的消息在络蔓延。孙仲旭曾翻译《麦田里的守望者》、《梦想家彼得》、《恋爱中的骗子》等为读者熟知的作品。人们对他充满怀念之情,更多人联想到翻译家的生活处境。
比我年纪小几岁的孙仲旭,跟我是同时代人,也是上世纪90年代毕业,也面临着各种人生的选择。他为了自己的文学梦一直在苦熬。在翻译稿费普遍少得可怜的情况下,这种坚持显得悲壮。
有人计算过,翻译一部15万字的文学作品,一般需时3个月。按翻译稿费千字60元计算,可得稿费9000元。减去税费之后,翻译家辛苦3个月所得仅为7000余元,比不上一名普通白领的月工资。
据说孙仲旭曾把电脑里的400万字译稿打开给儿子看,说,这是我的全部财产,今后你好好打理,可以回老家造间房子,讨个媳妇。他作为中文系的毕业生,又不幸一直热爱着文学,我对这种困境是有切身体会的。
20年前,我还是一名身无分文的大学毕业生,在上海地处偏远的电机专科学校基础部教语文,月工资176元,吃喝开销后基本分文不剩。20年过去了,我的工资涨到了每月2380元。与文字为伍,生活清贫,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怨言。
记得上世纪90年代后期我和妻子结婚时,学校分给她筒子楼里的一间屋子——没有厨卫的宿舍间是当时分房的最低门槛,但也意味着我们有一个独立空间了。我们坐在一床崭新花格子床单上仰望天花板,彼此微笑不语,幸福充满心田。
那年秋天,丈人偕丈母娘来到我们的小窠,语重心长地说:“万里长征第一步,你们算是有个窝了……你们得熬多少年才能混到有一间像我们那样的房子啊。”他们很友好,没有责备,但幸福感本来好好地充溢在我们心里,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这些年,很多同学下海了,去南方。我知道,他们的际遇与我相似:简单的爱情、微小的幸福,都经不起物质狂风的裹挟。
20年后再相聚,当年的文学爱好者多成了土豪、国企老总,大家都白了头,肥了身,人生各种滋味尽在不言中。大家不禁回头品咂人生:为什么要把幸福与房子、金钱如此紧密地挂钩?为什么不能有更纯粹的爱与快乐?如果社会不是形成了如此深刻的偏见,我们平凡而愉悦地过一生有何不可?
不是每个人都要成为百万富翁,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在金融界打拼。文化价值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如果文化缺乏原创力,就只能依靠“山寨力”。
据我所知,85岁高龄的翻译家王智量曾应某出版社之邀,翻译了俄苏诗人帕斯捷尔纳克和曼德尔施塔姆的诗作。但他认真翻译好交稿后,对方却杳无音讯。
王智量是俄苏文学研究大家。他曾为该社翻译过一部《屠格涅夫散文诗》,前后发行超过100万册,这样的畅销书,出版社收益不可谓不丰。但王智量总共只拿到200元稿费!后来他反复追问,该社给他答复说,那个责任早离开出版社了。
我曾呼吁尊重老翻译家的劳动。文章出版后引起了一些反响,其他出版社托我致意王智量,表示有意出版他的所有译作。我以为,王智量本不在意稿费,关键是它事关一个出版社对翻译家劳动的基本尊重。后来,王智量把大部分的译作,都转交给了花城出版社编审林宋瑜。因为林宋瑜对老翻译家极其尊重,在翻译家权益上做到了尊重和保护。
但愿翻译家们的生存处境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