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们策马狂驰,行不过7里多地,刚转过一座土丘,当李如松纵骑跃上高坡的时候,突然惊怒地勒马急停,身后紧跟着驰上坡的百余名卫士也不禁呆住了,只见坡下的另一条驿道上正行进着一支庞大的日*部队,成千上万,一眼看不到头,可称得上是刀枪流水急,人马撮风行。
当明*这支轻骑突然出现时,面前这支日*部队同样异常惊骇,双方不约而同地想到,不好,我们中了敌人埋伏了!
这支部队正是回援黑田长*的日*第六*团主力,他们在昨天夜里得知第三*团和明*交战的消息后,马上向碧蹄馆方向赶来,但是日*多为步兵,大部队行*速度缓慢。而且小早川隆景虽然想到明*会派出援兵,但绝没有料到会来得这样快,所以当突然看到明*骑兵时,那种震惊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述的。
“从倭贼中间冲过去!直插碧蹄驿!”李如松深吸了一口气,厉声道。
众将先是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当看到李如松刚毅如铁的神情时,才意识到这果然是大帅下达的命令。大伙只觉得一股热血“噌”地往头顶上涌,也许是激动,也许是害怕,说不清是哪种原因,反正每个人的身子都开始瑟瑟发抖,但是他们仍然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呐喊:“杀呀!”
随着这一声杀,李如松一马当先从高坡上冲了下来,其余的人紧随在后,无数马蹄像鼓点一样击打着地面,扬起漫天的白雪和烟尘,刀剑在阳光下寒光闪闪,宛如一条长龙般直扑下面黑压压的日*大队。
上万日*呆呆地看着这支神兵从高坡上飞驰而下,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直到骑兵杀入阵中,才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声,纷纷挺起刀矛准备应战。明*先头部队借着从坡上冲下来的惯性,一下子把日*分割成两截,并从中间快速的突了过去!
日*虽众,但摆的是利于行*的一字长蛇阵,在明*骑兵的突然冲击下,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后续部队一边狂突,一边挥刀斩杀从两边包抄上来的敌*,将这道缺口不断地撕裂,使其不能重合。
这是一把锋利的钢锥!
明*骑兵杀出一条肉沫横飞的血胡同,快速突破了重围,抄近路奔向碧蹄驿!
身后惊天动地的喊声越来越远,道边的草木沙石极快地向后移动着,李如梅伏在马背上一路狂奔,脑子里空荡荡的,甚至想不起刚才自己是怎样冲出来的。
他迎着风雪勉力抬起头来向前看去,寻找着大哥的身影,身前和身旁都是满脸汗水的骑兵,根本就找不见人,忽然听见前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全队停止前进!”是大哥啊,李如梅的眼中一热,本能地勒缰停马,众骑士纷纷勒缰,打马盘旋着徐徐停止疾驰。
“子贞,子清,你们领家将断后,其他人随我来!”李如松威严地喝令道。李如柏、李如梅答应一声,领着名卫士列队道边。
“当心,不要蛮干,挡一阵就撤。”李如松拍拍二人肩膀,转身率其余部队继续向前驰去。
看着大哥远去,李如梅心头一片茫然,什么叫蛮干,难道方才那种冲锋的方式不是蛮干吗?可是居然真地冲了过来……刚才如果不是大哥在指挥,换了旁的人,自己是否也能义无反顾地冲下那座高坡呢。
“子清,你很勇敢啊!看你的剑上全是血,方才杀了不少倭兵吧?”李如柏赞道。
“什么?”李如梅如梦初醒,举起沾满鲜血的长剑看着,可是方才自己到底杀没杀人,竟是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不好,倭贼追上来了!”一名家将惊呼道。二人忙转头看去,只见身后征尘四起,追兵云集。
看到明*只是一支千余人的轻骑,小早川隆景如梦初醒,连忙调兵自后追击。领兵的先做大将(前锋指挥官)是曾被丰臣秀吉称赞为“刚勇镇西一、忠义镇西一”的立花宗茂。
这一年立花宗茂刚满26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他手持长矛骑在马上,头戴轮贯肋立形盔,身着漆色铁铠甲,外罩米*色阵羽织,显得威风凛凛。接到小早川的命令后,急忙率本部骁骑人自后紧追。
“敌众我寡,不可近战交锋,听我的命令,准备发射明火箭!”李如柏高喊着,指挥两百骑兵排成三列,人人弯弓搭箭,点燃了箭杆上的助推火药筒。日*越追越近,看着约有二三百步的距离,李如柏一声令下,明*火箭齐发,数百支利箭激射而出,若是一般强弓,射的最远不过步,可是加上火药助推,就能达到三四百步远。
火箭射出的同时,日骑又向前冲了一段,疾驰的骑兵迎向喷着焰尾的火箭,两边都具有着强大的冲击力,真如电光火石一般,刹那间汇在一处,中箭的战马好像猛然间撞在了石墙上,悲鸣着前腿弯曲,翻倒在地。排头的三五十人更是被射得倒飞出去,日*骑兵向前冲着,不断看到同伴的身子甩着一溜血线腾起在半空,有躲闪不及的,连人带马撞翻在一块儿。从疾驰的战马上落地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就算是侥幸没摔死,不等你站起,也会被后续的马队铁蹄践踏而死!
立花宗茂一挥手,千余铁骑分散开来呈雁行阵压向明*,马上的骑手弯弓搭箭,纷纷向前乱射。日本的缠藤弓射程只有四五十步远,第一轮施射全都落在明*阵地前,趁此机会明*又射出一排火箭,然后拨转马头向后退去。双方一边追逐一边互放弓箭,日*毕竟人多马也多,渐渐赶上。
经过这番激战,虽然日*死伤百余人,可是明*也有四十几人被射死,另有数十人受伤。李如柏和李如梅见不是头,连忙率余众向东逃去。发现这股明*人少,立花宗茂追着追着感觉出不对劲,分出马*由偏将十时连久率领着继续追杀,自己亲率精兵赶往碧蹄驿方向。
日*黑田长*部从辰初开始,向明*阵地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到了辰末时分,战场上已满是双方将士的尸体,查大受亲自挥舞朴刀,率队将袭入阵地的日本忍兵杀退。在明*顽强的抵抗下,日*的攻势在黑田一成受伤后终于停顿了下来。
几名武士搀扶着黑田一成来到黑田长*面前,长*大惊,连忙俯身查看伤势,问道:“怎么样三左卫门殿,你还好吧?”黑田长*左肘被箭射中,疼得几欲昏绝。听到问询,忙挣扎着道:“我没有事,若殿,敌*快要撑不住了,只要我们再发动一次攻势,就可以彻底消灭他们!”
“当然了,我明白你的心意,现在重要的是养好伤,战场的事,有我和其他人来处理!”“那就拜托了,啊——”黑田一成忍不住疼得叫出声来,众人忙把他抬到阵后敷药救治。
王问扔掉一个空火药桶,绝望地看着阵外再次列队准备进攻的敌*队伍。“没有弹药了吗?”高彦伯颤声问道。“全没了,连火箭也射光了。”王问身子摇晃,慢慢跪倒在地上。“准备肉搏吧,援*不会来了。”祖承训捡起一根长矛,掂了掂沉声道。
明朝联*经过一夜的战斗,伤亡超过了两千人。这时候能够战斗的不足人。没有恐惧,所有活着的人全都麻木了,完全是在靠着求生的本能在作战。
日*铁炮队排成三列,缓慢而坚决地推进着。在明*铁甲战车阵面前吃尽了苦头的日*骑兵不再做为突击的主力,而是作为机动兵力游弋在步兵侧后。铁炮队后面是弓箭队,弓箭队后面是密布如林的长矛队。日*集中了3名士兵,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再次向明*阵地发动了进攻。
“不要硬冲出去,倭贼的鸟铳厉害,等他们靠近了用长矛和弓箭对付!保管能打退他们的。”查大受伏在战车后不断地向士兵们鼓劲儿。其实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守卫者都明白,没有了火器的支援,根本无法挡住敌*强大的攻势,等待他们的将是屠戮和死亡。
日*队列渐渐逼进联*阵营,看着强大的战车阵不再向外喷吐出火舌,每一个武士和足轻的脸上都挂起了残忍的微笑:可恶的大明*和朝鲜*,没有了大炮帮忙,杀掉你们会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啊!
足轻大将益田宗清这时也掀掉了头盔,虽然是冰天雪地的初春,可是因为剧烈的奔跑格斗,他身上的汗水不断化做蒸汽向外散发着,嘴里也向外喷着白气。“准备冲锋!”他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大声吼叫着,“准备——”
就在日*准备再次发起潮水般的攻势时,突然在*阵后方一阵骚动,紧接着喊杀声震天,进攻的日*部队纷纷扭头愕然地向后面看去。只见立在阵后的大将旗不知怎的竟然滑落了下来。怎么回事?进攻者和守卫者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着!”明*骁将李宁在马上看得真切,嗖的一箭射出,身后六七名家将一齐放箭,十几支利箭连珠施放,竟把系日*大将旗的粗绳射断!
日*主力多去围攻联*战车阵,守在中*的不过两千人,而且全是步兵。就在此时,李如松的骑兵及时杀到,旋风一般卷入人丛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斩首无数。黑田长*不知明*来了多少,慌乱中在数十名武士拼死护卫下弃了软椅,骑马落荒而逃!
明*骑兵马不停蹄,从背后掩杀过来,进攻联*阵地的日*队伍顿时大乱。本来对付骑兵突击最有效的铁炮队这时反倒被挡在最后,弓箭手也放不出箭,长矛手首当其冲,无奈之下忙排起枪阵试图阻挡飞奔的骑兵,可是要想挡住近名骑兵的冲击,枪阵最起码得排成10列;已经来不及了,日*步兵后队刚刚转身挺起长矛,骑兵已经迅猛杀到,突前的十几骑被长矛刺倒,但是更多的骑兵已经突入阵中,举刀剑乱杀,骑兵统领栗山利安忙率马*赶来挡住,双方一场混战。
“援兵到了,咱们得救了,大伙冲出去杀倭子啊!”看到敌人队形大乱,被围的联*士气大振,骑兵这时候只剩下多匹战马,查大受、祖承训、高彦伯等明朝将领集合了名善战的士兵,跨上马开阵门冲杀出去。
日*铁炮队被混乱的步兵冲散,无法排成有效的三段阵射击,胡乱地放了一阵枪后立刻被查大受*突入阵内,杀了个血流成河。日本*虽然尚有六七千人之多,但经过连夜恶战后,早已是强弩之末,那挡得住李如松这支猛虎般的生力部队。这个时候在守*和援*前后夹击之下,意志猛然间崩溃了,发一声喊,四散逃散。栗山利安和益田宗清等武将禁止不住,只好也随着乱兵败走。
见到竟是大帅李如松亲自前来救应,查大受等人又是激动又是愧疚,全都跪地请罪。李如松哪有功夫怪罪他们,连忙喝令众将起身,集合起残兵,汇在一处约有近0人,多匹战马。
分出几十匹套上战车,载着伤兵和没马的士兵,李如松领着这支队伍辨准了方向避开来路,在高彦伯的引导下,抄另一条驿路往回撤去。黑田长*退出六七里地,方渐渐收拢败兵;这时候伏击李如松的忍兵队伍也回来了,他们都是步行,拼了命地往回跑也跑不过明*骑兵。等赶到报信时已经晚了。
得知奇袭自己的只是一支千余人的明*轻骑部队,黑田长*气得差点没昏倒,忙命栗山利安率八九百骑兵折回碧蹄驿再战,栗山利安领命,率部追了下去。
这时候小早川隆景把1万兵分为五路,堵住各条北归的驿道。另有一队骑兵往来传送消息,小早川亲自统领着精锐部队赶到碧蹄馆与黑田长*见面。二人见面后对明*的火炮威力和机动能力都表示了极大的震惊,认为这才不过是三四千敌人,就令己方两大*团手忙脚乱,若是明*大举前来,又当如何呢?但是吃惊归吃惊,放着数万重兵在手,二人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歼灭这支联*队伍。
当下商定由小早川隆景的第六*团来对付当面联*。黑田长*率第三兵团余部继续执行侧翼掩护,并派快马去王京,召羽柴秀胜的第九*团19人火速来援,准备对付可能出现的联*重兵集团。
李如松等人正行间,忽然身后喊声大作,一支骑兵追了上来,正是栗山利安率领的骑兵。李如松沉声道:“不可恋战,查大受率战车营护送伤兵先行,我来断后掩护你们。”
“大帅不可!”
“将*,还是让我断后吧。”查大受、李宁等人抢着要担纲后卫,李如松把眉一竖,严峻地说道:“这是什么时候,我是在下命令,不是在点将,若有抗令不尊者,斩!”李如松说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真斩啊。众将跟随他日久,在平壤城下都是见识过的。
见他发怒,无人再敢开口,当下由查大受,高彦伯引骑兵先行,王问、方时辉引人守护车营中*,李如松率李宁、李有异领卫队断后。刚安排下来,忽然前面又是一阵呐喊,从树丛边绕出一队背插立花杏叶家纹靠旗的骑兵,却是立花宗茂引着所属人杀来。两路日*前后夹击,把李如松这支孤*围在了当中!
栗山利安见到第六*团的立花宗茂引*来援,心中一阵狂喜,将长柄武士刀高高举起在头上,大喊着:“冲啊!”数百骑兵一齐举刀,呐喊着纵骑前扑。
“大帅,咱们不如先退入树林中去吧,这样可以避一避敌人骑兵的锋芒。”李宁道。
“怕什么,咱们不也是骑兵吗!列队,给我冲过去击退敌人!”李如松威严地命令道,随着一声令下,身后的旗手将大旗一挥,名骑兵蜂拥杀出。
李宁脑子都木了,面对强敌居然采取对攻的姿态,这完全是一种*博啊,根本就不合兵法常理,但是他没有犹豫,而是拔刀冲在最前面,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主将是李如松。李如松说行,那就一定能行!
这就是士气,同样的战斗,在不同将领的指挥下,就能衍化出皆然不同的结果。明*将士们舍死向前,马蹄声似擂响的战鼓,大地在向后疾退,面对着明*骑兵誓死如归的冲锋,日*骑兵先是不屑,继而吃惊,最终眼神中露出一丝胆怯,但是不容多想,眨眼间对方已经扑到身前,双方骑兵战马交错,兵器并举,对杀着搅作了一团。
李如松一摆手,大旗再次挥动,第二波名骑兵擎刀在手,拍马冲了出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骑兵们迎着死神向前狂野地冲击。
这些骑兵都是在关外和沙漠蛮族较量过的李府精锐死士,装备精良。身着铜铁铠甲,背负弯弓利箭,长枪挂在得胜钩上,左臂上挽着圆形护盾,右手或是大砍刀,或是狼牙短棒,冲入敌阵中乱突乱杀。日*骑兵除了少数武士,大多没有铁甲护身,竹木皮革的护甲在明*锋利的刀枪击刺下不堪一击,纷纷被斩落马下。
日*骑兵缺少重铠保护是有着深刻原因的:日本战国后期大量应用了火枪,认为铁甲并不能防住枪弹,而且日本缺铁,而威胁骑兵的强弓没有大规模的出现,所以造成了这种有着日本特色的轻骑兵。这种骑兵对付步兵绰绰有余,但在精锐的李家*铁骑面前就差得太多了。
明*骑兵仗着刀利甲坚,一口气从头杀到尾,又反回来从尾杀回头,杀得日本骑兵胆寒心碎,虽然奋力死战,奈何技不如人,明*一刀就能杀死一名日*,而日*需要全力以付,才能杀死杀伤一名对方骑兵。
看到敌人渐呈不支之势,李如松亲率铁骑冲杀过去,日*早被杀得苦不堪言,见明*又有生力*加入,再也没了斗志,发一声喊顿作鸟兽散,四下里奔逃开去。这一仗斩杀日*多人,夺得战马五六十匹,明*阵亡60人,近百人负伤。
在后队激战的同时,前队也在拼死地作战,查大受指挥的明*和朝鲜*经过一夜苦战,此时无法抵挡立花宗茂的强大攻势,一番厮杀,死伤了多人,仍然止不住地向后退去。杀退了追兵,李如松马不停蹄,又回过头支援查大受*。如风般的李府骑兵从败兵身边掠过,冲到最前抵住日骑。
“给我杀了那个虎头肩铠的将*!”立花宗茂冷酷地用刀一指李如松。李如松的镔铁连环锁铠上嵌着一付云吞,俗称吞肩兽,阳光下耀眼夺目,倭人不识,称之为虎头。
“不错,那个正是明*大统领!”立花身边十几名武将看得真切,纷纷拍马冲向李如松。冲在最先的五人分别是号称“日本七枪”之一的小野和泉以及他的兄弟小野成幸,还有立花家的猛将池边永晟、小川成重和安东幸贞。
5个人5匹马5枝长矛,呼啸着冲入*阵,随着战马奔驰,背后的靠旗呼啦啦烈烈作响,气势逼人!
众日*见这5人一齐杀入,不禁大声欢呼;要知道在日本战国时代,这5个人单出来,那都是名动一方的豪杰,此时联手出击,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怎能不鼓舞日*士气?当下众*勇力倍增,挥刃死战。
见日将来得凶猛,李宁、查大受、祖承训、李有异等明*将领连忙拍马舞刀,上前分别敌住。立花宗茂见状一挥手,安田国继、内田忠兵卫、森下备中三员大将也抽出长刀加入战团,明*阵脚被冲得松动,高彦伯、方时辉、王问等人忙各举刀枪拦住。
高彦伯还罢了,和安田国继战了个旗鼓相当,方时辉、王问两个厮杀的本事低微,三五个照面,竟双双遇险,亏得李府数名家将自旁冲过来助战,才勉强敌住内田和森下二人。
羽箭横飞,刀剑挥舞,双方兵对兵,将对将,舍生忘死的混战。
李如松战阵中向后望去,只见约两里开外尘烟滚滚,无数旌旗飘动,不用说,那全都是敌*。他不由得内心焦急,杨元*至今未到,敌众我寡,若不能尽快杀出一条血路,等到敌人步兵大队合围上来,可真就是插翅难飞了!
正思量间,忽听身前一声大吼,抬眼去看,只见一名身披金色铠甲的倭将举矛逼向自己,身前十几名卫士居然阻拦不住,这人正是小野和泉的兄弟小野成幸。
他趁着其他日将和明将对阵之际,拨转马头,竟直扑李如松。长矛一抖,扑噗刺死一名卫士,不等他抽回长矛,身旁四五杆朴刀砍来,“喀喳”的把他的长矛折断,虽然矛断,小野成幸心中不慌,回手拔出背上的武士刀,前后左右连劈出四刀,此刀名唤“初雪”,锋利异常,乃是丰臣秀吉赐给立花宗茂的,立花又因战功转赐给了小野。寒光闪处,围攻的明*朴刀杆纷纷被斩断。血光迸溅,三四颗头颅飞上了半空,
小野成幸杀得性起,催马举刀往来冲杀,李如松面前卫士纷纷被他斩落马下,其他的日*骑兵也跟着往上扑,李府卫士死战不退,拼命抵挡。那柄“初雪”直在李如松面前虚晃,要想再往前伸一点也不能够。李如松端坐马上不动,一手按剑,一手提缰冷冷看着小野。
明*众将见李如松危急,要想过去相帮却被众多倭将围困,祖承训情急之中勇力生发,举起一刀将池边永晟搠下马去,复一刀砍死。小川成重大怒,舍了李有异挺矛来战祖承训。
李有异得了这个机会,一夹马腹冲出战团从后奔向小野成幸,几名日本骑兵上前邀击,均被他挥大刀劈翻,眼看到了小野背后,正要来个“力劈华山”,好歹结果了这厮的性命,却不防螳螂捕蝉,*鹊在后。
小野和泉见他只顾往前冲,混战中偷偷自后赶上,挺十字枪一枪扎过去,李有异听得后面马蹄声响,使个“苏秦背剑式”大刀往后搪去,小野的十字枪得自宝藏院流枪术真传,见对手横过刀来,顺势枪杆下沉,让过这一刀,紧接着往回一抽!
所谓十字枪,就是除了枪尖外,枪头还有一枝横刺,类似中国兵器中的长戟或是戈,李有异不知他这枪的奥妙,只当搪过去了,谁想小野和泉把枪杆在手心一转,那枝横刺转了过来,正钩在腰间战绦上,使劲一扯,将其拖下战马!
十几名日*步卒嚎叫着扑上来举刀乱砍,李有异浑身浴血,就地滚了几滚,一边反手去拔腰刀,一边挣扎着跪起,试图抵抗,可是锋利的倭刀接连劈落,根本不容他还手。腥红的鲜血混杂着肉沫在刀光中挥洒,几名李府卫士拼命赶至救援,将围攻他的日*杀散。
李有异面部和颈部被砍了七八刀,血肉模糊,这时候已经神智不清了,他低着头,嘴里吐着血沫,用钢刀拄着地面仍想站起来继续作战,可是伤势太重,踉跄着奔了几步后再次摔倒,气绝身亡!
李如松见手下骁将战死,心中悲怒交集,正要纵骑去挑战小野和泉,只听一声大叫:“明将讨死!”小野成幸双手握刀冲到了身前。李如松见他一刀劈落,手腕一抖,腰间佩剑瞬间已经出鞘,长剑迎着倭刀格去,呛啷啷刀剑相交,激起一溜的火花,小野成幸身子略一摇晃,战马与李如松交错而过,可手中刀不慢,刷地向后挥出,李如松也不回身,举剑向后横削,刀剑再次相交崩开,二人方各自拨转马头。小野成幸吃惊地看着对手,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宝刀削不断李如松的长剑,李如松展臂出剑,迅如风雷,小野
成幸全力招架,铛的一声,借着这股力量,伏身拍马窜了出去。
“看箭!”忽然乱*丛中一声大喝传来,小野成幸忙抬眼去看,已经晚了,眼到箭到,寒光一闪,正中他咽喉!小野成幸抛了“初雪”,双手向空虚抓栽下马来。李如松顺声看去,原来却是李如梅和李如柏神兵天降般地杀到。
“大哥,好厉害的龙行剑法啊!看来已尽得戚元帅的真传。”李如梅迎上去赞道。
“没什么,还记得戚帅送给老父的那柄碧渊吗?”
“怎么,难道父亲把碧渊剑也赠给大哥了吗?”
“正是,戚元帅若是在天有灵,今日也能看到这柄宝剑再展神威!”李如松插剑还鞘道,“子清,那把倭刀锋利不逊碧渊,你可以拿去用来防身。”
李如梅单脚一扣马蹬,身子俯地将那把倭刀抄在手中,望着小野成幸的尸体恨道:“这厮斩我将士甚众,今日此刀落在我手,定当加倍斩还于他。”
“嗯,现在我们要立刻突围,再恋战下去,等倭贼大队步卒赶过来可就走不得了。”
“好,大哥你断后,我和二哥在前开道!”李如梅一手持倭刀,一手持长矛拍马向前冲去。小野和泉见李如梅手持初雪宝刀,心知不妙,忙抬眼去找兄弟,乱*丛中却哪里看得见。既然宝刀落入敌手,看来弟弟也是凶多吉少啊,想到这大怒,挺枪去迎李如梅。
立花宗茂见李如梅突然杀到,箭射小野成幸,不由得大惊,难道号称“生摩利支天”的十时连久也失手了吗?他猜想得不错,十时连久率骑兵追杀李如梅等人,本以为十拿九稳,谁知李府卫队个个使得强弓硬弩,根本不容日*近身,双方追逐不过十几里地,多日*被明*杀伤大半,十时连久也中箭身亡。
不容他多想,李如柏和查大受已经指挥着数百骑兵压了上来,李如梅和祖承训联手杀退了小野和泉,护着车营走在中间,李如松率百余枭骑断后。
见明*来得凶猛,立花宗茂拨马便走,身后众将拼死抵挡,两边的日*骑兵纷纷包抄。明*志在夺路,且战且走,激战中双方不时有人中刀、中箭落马。后面日*步兵拼了命地飞跑,要追上来交战,前面骑兵则是奋力阻击。
李如松等人岂有看不出之理,集中所有精锐,往前强行硬突。纵使如此,追兵仍是越追越近,箭如雨点般向前射,日*急奔之下取不好准头,但声势亦颇惊人。
这场交锋从巳牌战至午后,犹自酣战不休,李如松率两三千人在日*0人的包围圈中周旋进退,虽然骑兵行动迅速,但日*三面包抄,渐渐将明*压迫到一处名叫惠任岭的山丘下。此处离开碧蹄驿已经有30里路程了。
“大哥,怎么办,咱们被包围了!要不我领着家将们先保护你冲出去。”李如柏气喘吁吁地打马过来说道。
“胡说!后面不是山么,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上山凭险据守,沉住气,亏你还是个*官,让士兵们看了像什么样子。”
李如柏被喝斥得脸上一红,忙退到一边。“战车列阵,步兵在前,骑兵居中!”李如松大声喝道。查大受率领的明*,高彦伯率领的朝鲜*以及李府卫士们闻声振奋起精神,将仅存的三十几辆战车成弧形排列,士兵们手持长矛弓箭列队在车后严阵以待。
立花宗茂细细观看明*布下的车阵,不敢冒进,忙将骑兵撤后百余步扎住。这时候足轻步兵也赶到了,乱纷纷地在弓箭射程外列队。
“主公,步兵已到,咱们可以冲过去了吧?”内田忠兵卫问道。
“急什么,敌*已经是瓮中之鳖,咱们只要把他们紧紧包围住,到时候让铁炮队来对付他们好了,我倒要看看,没有火铳和大炮助阵的明*,怎么对付咱们的铁炮,哼!”立花宗茂得意洋洋地说道:
“主公高见!”内田等人恍然大悟,纷纷赞道。
“谁能递给我一个饭团?我正饿着呢,杀敌也要吃饭呀。”立花宗茂有意在众*面前显示他的镇静从容,向身边的旗本武士们问道。一人赶紧从怀中掏出饭团递过去,此举又博得了观者的一片赞叹。
日*步兵越聚越多,和骑兵汇合起来约有多人了,可是足轻铁炮队因为携带着笨重的火绳枪,还拖在后面数百步,一时上不来。
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乌云密布,闷雷声若隐若现,几道闪电无声无息地划亮战场,对阵双方数千人各举弓矛,虎视眈眈。
李如松望了望前方如蚁般密集的敌*,回头向众人厉声道:“士兵们,当年汉将*李陵率0步卒在匈奴十几万大*追击下,尚且坚持到了最后,难道咱们今日弓马齐全,竟能在数千倭贼面前低头吗?”
“不能!”“和他们拼到底!”“拼了!”两千余明*和朝鲜*激动地振臂高呼,阵外日*虽然听不懂联*在喊些什么,但那股激昂的士气还是让他们深为震动,更加不肯往前攻了。只想着等到铁炮队赶到,用火枪消灭敌人。
“不错,我们要和倭贼拼到底,大伙坚持住,援兵就会到的!”李如松鼓励大家道。
“看,那是什么?”李如梅忽然指着正北方向喊道。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目光向北望去,只见一面大旗从起伏的山丘后面陡地升起,竟是明*的旗号。紧接着如林的刀枪剑戟露出地平线,无数骑兵从日*侧后杀了过来!
日*步兵为了尽快追上交战的骑兵,跑得是筋疲力尽,好不容易追上了,没等喘口气儿,就见明*大队铁骑袭至,不由得举阵骇然,均有退意。立花宗茂见状硬着头皮令手下骑兵列队上前迎击。
被围联*则士气大振,李如松在阵中看得分明,一挥手,李如柏、查大受等人率骑兵打开阵门奋勇杀出,日骑经过先前那番苦战,死伤颇众,在两路明*骑兵夹击下拼死挡了一阵,终于不支,开始败退。
来袭明*杀散立花宗茂的骑兵后,纵骑狂冲足轻部队,数千日*步兵累得腿软手颤,又没排好枪阵,和骑兵稍一接触即被杀得溃不成*,四下里奔逃。
立花宗茂禁止不住,加之方才一仗,知道明*实在是劲敌,非朝鲜*可比,心中也颇胆寒,不知明*援兵来了多少,是否有大炮火铳相随,索性随众兵一同向后败去。
突袭日*的正是杨元部队,他奉李如松之命领兵驻扎在马山馆休整,接到前方*使报讯后,一边派人回坡州催大*前进,自己不敢怠慢,和游击将*钱世桢率精骑快马加鞭,恰好赶在日*合围李如松*的关键时刻出现。
杨元头戴深目铁尖盔,身披雁翎锁子甲,手里提着血淋淋的长刀,驰到李如松面前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帅,请恕末将接应来迟之罪。”
李如松也从马上翻身下来,冰冷的面容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上前扶住他的肩铠道:“你来得正好,传我的命令,追击逃敌。”
“什么?”杨元抬头看着他,吃惊地合不拢嘴,己方兵力加一处不过余人,自保已是极难,趁着敌人败退杀出重围才是正理啊。
似乎看出了杨元的心思,李如松道:“此去坡州百十里地,张世爵*不知何时能到,敌众我寡,若是贸然撤退免不得要被倭贼在后面追杀,如此一来岂不堕了我堂堂中华天兵的*威。此时敌*阵角松动,正可大杀一阵令其丧胆,摸不清我*虚实,方可从容退兵。”
杨元迟疑道:“此计虽好,只是过于行险。”李如松冷笑道:“怕什么,兵无常势,古代兵家亦有破釜沉舟之举。今日我*虽然行险,却也是存着不得不险、险中求胜的道理,运用之妙皆在将者一心。若是求稳,今日我也不会来这碧蹄驿了!”
见李如松战意坚决,杨元暗暗咬牙,思忖连大帅都不怕,我怕些什么,死便死了,又怎得?当下慨然领命,和钱世桢率所部骑兵作为前*,李府家兵居中,查大受、高彦伯*压后,追着败逃的日*掩杀。
立花宗茂退了一阵,正要整*再战,忽听身后喊杀声大作,不由得面如死灰,心想完了,定是敌*大队人马赶至,不然怎敢自后追杀。早知道明*狡猾,不可能孤*深入,此时全伙杀来,这可如何抵敌?不如速去和小早川殿合兵一处方能挡得住追兵!想到这里打马狂奔,只是要逃。可苦了随行步兵,被明*杀得漫山遍野地跑。
这时天空中喀喇喇一声惊雷响过,暴雨倾盆般泼将下来,虽是中午,天光昏暗却如日落,碧蹄馆战场上不一会儿便水深积踝,泥泞不堪,大雨冲着鲜血汇成淡红色的水流,四处漫淌。
立花宗茂引着一队败兵向后退却,走不多时,正遇小早川隆景亲率的足轻,见立花宗茂如此狼狈,小早川大感惊诧,忙上前问道:“统虎,你急奔什么?明*呢,可曾歼灭之?”
立花宗茂气极败坏道:“大人,明*重兵自后压上来了,少说也有一两万人呢,我区区两三千步骑,如何抵挡得住!”
小早川隆景大惊,呆了呆,点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明*这是诱敌之法啊,试图将我*主力引出王京,然后在野战中伏击我们。”
“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好?”立花宗茂急道。
小早川隆景定下心神,捋须笑道:“敌人此计虽然*辣,却瞒不过老夫,我早就布下了0兵在后列阵,既然明*重兵涌到,咱们不妨先退回王京,留强兵在后交递掩护,就算他们自后追赶,我*也不致溃败。”说罢二人合兵一处,一边派人通知黑田长*,一边向王京方向退却。
小早川隆景边走边向立花宗茂说道:“明*所恃不过大炮厉害,若是发炮轰击,我*定会损失惨重,还好此时大雨如注,明*火器不得击发,这岂不是天佑我日本*乎?”立花宗茂惊喜非常,连声称是,二人说到得意处哈哈大笑,催着数千兵马攒程急行。
联*追赶一阵,果然看到前方有大队日*列成数个方阵,在风雨中巍然不动,杨元连忙回报李如松,李如松拍马上前看了,见敌*约有0人之众,在阵前挖了数道壕沟,设了拒马木,弓箭手、长矛手密密麻麻地列阵,见明*骑兵杀到,一齐大声唱着听不懂的战歌,士气高昂,颇有些誓死如归的架势。李如松微微一笑,抬手轻挥一下,说道:“撤兵!”余明、鲜联*从容不迫地回马北撤,不久便消失在日*视野之外了。
碧蹄馆之战历时一天一夜,明*战死1余人,伤近千人,其中李府家兵战死人,伤49人,朝鲜*战死人,日*死伤在0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