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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8/18 22:4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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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小寒

在年《乐队的夏天》竞演中,寂寂无名的九连真人从众多新生乐队中脱颖而出。客家方言、凄烈唱腔、小号与唢呐、草根题材等特色,让乐迷惊艳和欣喜,许多人用炸裂来形容自己的感受。此后九连真人接到了许多采访、合作和演出的邀约。热闹和喧嚣之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家乡连平,用了将近半年时间去调整状态,完善新作品。

今年5月,乐队接到了中央电视台《经典咏流传》的邀请。节目组请他们用自己的音乐演绎一首古诗,以传承和发扬传统文化。他们那些生猛火爆的客家话作品,理所当然被视作客家文化的一张名片。

在众多唐诗中,乐队发现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最让他们产生共鸣。张九龄是唐代唯一一位由岭南书生晋升的宰相,也算九连真人的老乡。“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更是大众熟知的名句。

在《经典咏流传》的舞台上,九连真人版的《望月怀远》,除了张九龄的诗句,还加入了新的故事,讲述了一位年轻人对故乡的牵绊和对情人的相思,普通话和客家话在音乐中融为一体。主唱阿龙说,“思乡”情绪并不只是舞台上的悲剧感,也是日常生活中、朋友闲谈间的讲述和叹息。在音乐的处理上,九连真人用弦乐和小号铺底,把吉他调成了古琴的感觉,穿越历史,连通了唐代游子和今日年轻人的相思之情。

在人生轨迹和音乐创作上,几个年轻人也一直在寻找和度量家乡小城与大都市的距离,确认自己的归属之地。

阿民是身边每一个人

《乐队的夏天》第一季的舞台上,九连真人的《莫欺少年穷》让许多人记忆犹新。除了乐器和节奏上的张力,歌词中的冲突也火花四溅。

“我阿民一定会出人头地,日进斗金,如今眼高手低,奔波不安稳”。“别说老爸不看好你,自己没能力不要怨天尤人,听说你想出去也没有任何计划,说你呢你还给我嬉皮笑脸”……两代人的日常对话被九连真人的两个主唱演绎得张力十足,配合哀嚎呼叫的小号,将摇滚乐、戏曲、民歌揉在一起,生动刻画出了客家人生猛的血性。

“我们和身边的朋友,大多受过高等教育,但回到家乡连平还是习惯听从家长的安排。最后结果不如意,我们又会责怪父母,像是长不大的巨婴。”阿龙把这些矛盾称为“新旧思想碰撞出来的火花,复杂又迷人”。而这些火花,最终淬炼出他们歌中的“阿民”。

“阿民”是九连真人叙事世界中多次出现的虚拟主人公,许多作品的背景、意见表达,都以“阿民”为中心而展开。“阿民是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把这种生活感受记录下来,算是我们这一代生活片段的映射。”阿民的原型,其实就是乐队的创作主脑阿龙及乐队成员,还有他们同一代的朋友。

“我们这一代年轻人面临着许多前代人未曾经历的压力——经济独立的要求、社会身份的认同、家庭责任的担当。”阿民是这些80后、90后的代表,是他们应对社会压力的心理状态的聚集和提炼。

《莫欺少年穷》里的阿民想要外出打拼,却受到家里人的阻挠。在现实中,九连真人乐队在连平的三人,其人生之路却仿佛是《莫欺少年穷》的续集。他们都曾去大城市打拼,最后却选择了回到家乡。

“如果毕业后狠狠心不回广东,留在成都做乐队,可能自己会更早登上音乐舞台——但是受父母影响太大了,他们言传身教,‘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平坦度过一生’的观念到现在还掣肘着我。”大学毕业,阿龙选择解散当时在成都和同学组建的乐队,到靠近家乡的深圳工作。他相信自己的天赋,期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财富的积累和社会地位的提升。

但事与愿违,阿龙换过两份职业,却始终处在一个自己觉得“不上不下”的位置。“就像我们歌里的‘阿民’,以为自己会成功,但其实眼高手低。到底有没有努力打拼,自己的心里一清二楚。”在大城市混不下去的阿龙,最终回到了家乡连平,因为只有家乡和家人可以无条件的接纳他。

再次相聚的音乐少年

连平隶属于广东省河源市,地方不大,地处粤北九连山区,北接江西省全南、龙南县,南连东源县、韶关市,历来是客家人聚居的重要地区。因为地势起伏、地形复杂,这里的经济发展相比广东其他县市落后许多,本地的青壮年多选择离开连平,外出务工打拼。

年出生的万里,早年在珠海打工,后来回到连平开了一间琴行。那时还未读大学的阿龙、阿麦以及其他喜欢音乐的小伙伴,常常在万里哥的店里蹭设备练琴。这里是很多连平少年爱上音乐的启蒙之处。

当阿龙、阿麦等年轻人离开连平去外地上大学时,万里也关闭琴行,再次外出闯荡。阿龙去了四川音乐学院学美术,整个大学期间,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合适的人一起做乐队,但乐队梦未能坚持太久。

毕业后,阿龙去了深圳。三年中,他换过两份工作,从幼儿教育到美术设计。年,阿龙和女友结婚,深圳高昂的房价让这对年轻的夫妻看不到生活的未来。而在连平生活的发小一直怂恿他回家组乐队,最终阿龙选择回到连平。

回到家乡的阿龙,意外地发现万里也回来了。“里哥因为父亲生病了需要人照顾,当时也回到了连平。自然而然地,我把他拉进了我们的乐队计划。”就这样,阿龙作主唱和吉他手,里哥弹贝斯,九连真人的前身基本成型。

阿麦的音乐之路也有些曲折。他从小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喜欢音乐的他,高考前为了参加艺考,哭着向二老求了很多次情。外公外婆,还有专程回家的父母,在一起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最终否定了阿麦学音乐的想法。阿麦哭得非常伤心。但第二天,父亲推翻了前一天的决定,最终送阿麦去补习音乐。“他怕我后悔一辈子。”

最终如愿读了音乐专业的阿麦,在大学主修伴奏,选修小号。毕业后,他留在阳江工作。工作前途一般,阿麦对阳江这座城市也没有感情。加上外公外婆年迈需要照顾,24岁的阿麦也辞职回到连平,当了一名小学音乐老师。他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当时还没有名字的“九连真人”,做器乐演奏和副主唱。

第一次排练,阿龙和阿麦就产生了分歧。阿麦对摇滚乐,尤其是方言摇滚乐并不感冒,阿龙只有陪笑留住他,并不断播放摇滚乐给阿麦洗脑。“半年后,阿麦就能加入我们了,大家开始形成默契,走起来了。”

在连平,别说Livehouse,连那种带小舞台的酒吧都没有,乐队当然也就没有什么演出的机会。很多时候,这个小乐队只能参加小型的下乡汇演。在当地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台下的村民们看他们的演出,就跟看民歌、广场舞一样,没有太大反应,看完后面无表情地鼓个掌……

起初阿麦和里哥只当乐队是一个爱好,只有阿龙把它视为大学未竟事业的延续。大家排练状态松散,也没有投入足够多的精力。他们的排练在连平的一个仓库里,没有专业的设备和监听,还经常凑不齐人,时间也不确定,往往练不了半小时就草草收场,对技术并没有过硬的提升。

倒是排练之余,他们一起喝茶、散步、看电影,打乒乓球……抱团取暖的生活,让他们觉得兄弟几人在一起并不孤单。其他人默认了日子可能就是这么平凡,只有阿龙为此着急上火——做乐队这件事,是心气高傲的阿龙抵抗小城庸常生活的唯一出口,是为自己没留在“哮喘的都市”而回到山寮的一个正当理由。

为了让大家提起排练的兴趣,把做乐队当成正经事,阿龙主动去联系演出和比赛。阿龙的逻辑是,“有了演出,大家对排练才会积极认真对待。”也就是这一期间,乐队给自己起名为“九连真人”。阿龙解释说,“我们这里是九连山的余脉,九连山滋养着连平人,我们就是这些真实生活着的人群中的一员。”他还补充,九连山的泉水水质干净,他希望九连真人的音乐和家乡泉水一样干干净净。

客家人的骄傲

“我骑着风神,辞别这个哮喘的都市。菜鸟仔、目镜仔、鸡屎宏,我真的很不好意思。”这是林生祥的交工乐队作品《风神》的歌词,这首歌阿龙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又为之哭了多少次。

林生祥是生于台湾美浓的客家人,年轻时就读淡江大学,喜欢罗大佑和崔健。大学毕业后,他回到了家乡美浓。他与作词人钟永丰以及后来的乐队、合作乐手们一直以客家语创作,以音乐参与过美浓的反水库运动,得过许多次金曲奖。林生祥的作品,从《菊花夜行*》、《种树》、《野生》到《我庄》等等,全是在土地、村庄、现代环境与传统民俗之间激荡与碰撞的产物。

阿龙、阿麦、万里都是客家人,他们把用客家八音写歌的交工乐队和林生祥视为“客家人的骄傲”。在深圳做美术设计时,阿龙常常加班到深夜,一边画图,一边听歌,交工乐队年出版的《菊花夜行*》是他常听的专辑。

《菊花夜行*》这张专辑的主人翁叫“阿成”,整张专辑都是他生活失意不顺、从城市返回田园的故事。回到连平的阿龙感同身受,触景生情,“我们都像阿成,一开始觉得自己日后肯定是个大人物,结果头破血流,屁颠屁颠回家就是宿命。”

除了交工乐队和林生祥,阿龙回忆,在成都读书期间,他看到很多Rapper(说唱艺人)都是在用川渝方言进行创作和表演,比如Gosh和CDC说唱会馆。从他们身上,阿龙感受到,通过方言也可以展示出对地方身份的认同和骄傲。而九连真人几个乐手都生活在客家方言区,选择客家话也就顺理成章了。

选择了合适的语言,阿龙也开始观察家乡人如何忙碌地生活。他像个局外人,翻检着自己的经历与记忆,以此作为创作的素材。“阿民”这个角色应运而生,阿龙以这个虚构人物的视角,审视着连平的生活。

做事,定会翻身

阿龙联系到的第一场演出是年6月。他们在深圳的B10为当时做巡回演出的海朋森乐队暖场。随后的7月,阿龙看到了滚石原创乐队大赛的消息,他毫不犹豫地替九连真人报了名。“当时只是想给大家一个练习的动力,如果没有外界压力,可能会一直懈怠下去。我希望能在比赛的刺激下做出点像样的东西。”

为了参加比赛,阿龙每天下班回家后熬夜写歌,最终拿出了《莫欺少年穷》、《夜游神》等客家话作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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