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前,我终于见到了我未婚夫君的兄长。
他那兄长在见到我的第一眼时就直勾勾的盯着我。
像在回忆,像在恐惧……
恐惧吗?应该恐惧的。
毕竟我和他亲手杀死的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
......
我和裴景在一起一年,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裴景父母双亡,按理说婚事自己做主就可以了。
但要想进裴家大门,就必须征得裴景的哥哥裴玦的同意。
裴玦乃是大凛权倾朝野的裴相,今日裴景带裴玦来相看我,我等在酒楼二楼,呆呆的看着楼下裴府豪华的马车。
看着那张在梦里百转千回的脸,我抑制不住的全身颤抖。
裴景以为我紧张,连忙握住我的手:“宁儿,别紧张,我哥哥很随和的。”
我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裴景的手:“我没事的,没关系。”
裴景不知道的是,我并不是紧张。
我是激动,看着那个我恨不得拿刀千刀万剐的仇人,我怎么会不激动?我怎能不激动?
我蛰伏了整整几年,就是为了这一刻,我终于等到了。
裴玦缓步前来,看着我的脸,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位姑娘,好像有些眼熟?”
我死命的捏紧拳头,指甲生生的嵌进肉里,我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只浅浅的笑了笑。
裴景连忙起身对着裴玦介绍:“兄长,这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过很多次的沈大人的女儿,沈宁啊。”
裴玦还是略显怀疑的看着我。
眼熟么?
是该眼熟的啊,裴玦,毕竟我和你那个订亲的姑娘长得一摸一样,要不是此刻的我用了药,你怕是会觉得见*了吧?
而那个姑娘被你害死了,那是我最爱的妹妹,那是越妍啊。
我和越妍是双生子,同为大凛镇国将*之女。
我比她先出生须臾,但我出生的时候大夫就断言我活不过满月。
是以我出生的第二天家里就给我备下了棺材。
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越家的双生女,死了一个。
父母亲为了我的病倾尽家财,是以也没人去理会这言论,只是没想到,就因这言论,最后救了我一命。
我终年喝药,连院门都未曾出过,更别提见人了。
我的生活里,除了父母和兄长,就只有越妍和丫鬟桑枝。
我自幼就知道自己其实是活不长的,越妍一直都觉得她欠我的,她觉得是她害得我身子这么弱。
她认为是她在母亲肚子里就抢我的东西,所以我身子这么弱。
越妍把她能想到的一切,全部都捧到我手里,从不和我争抢,有什么好的都给我。
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每日天不亮就到我房里来伺候我穿衣洗漱,一直都当自己是我的小丫鬟,哪怕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怪过她。
但她依然将自己所有的爱奉献给我。
越妍十五岁那年。
那日她出门去帮我拿药,路上马受了惊,一路在闹市横冲直撞,越妍说,她真的以为当时她要死了。
要不是裴玦救了她,她就真的死了。
靓丽的少女情窦初开,一朝倾泻就难以自持。
“姐姐,裴哥哥今日又送我合欢花的簪子了。”
“姐姐,裴哥哥今日又带我去打小兔了,我舍不得吃,养在了屋子里,我寻给你看看。”
“姐姐,裴哥哥说他心悦我。”
“姐姐,裴哥哥说他要娶我哎。”
……
那半年我日日听着越妍说她和裴玦的事,在她的转述中,裴玦真的对她很好。
我不放心,还命人去专门查了裴玦,回来的人也说裴玦是真的对越妍很好。
我自以为是的放下心来,我的好妹妹,终于也有个人将她如珠如宝的护着了。
这些年因为我的病,父母兄长一直事事以我为先,越妍……是受了很多忽视的。
她配得上一份偏爱。
但终是这份自以为是,害了越家满门。
家中出事那日正是裴玦上门提亲,裴玦以提亲为由,带着禁卫*以越家*通敌叛国的名头,将我越家抄家。
而裴玦之所以能在越家放了那些莫须有的信件,是越妍亲自带裴玦去了父亲的书房,才让裴玦有了可乘之机。
滔天的火光中越妍跌跌撞撞的来我屋里找我,不管不顾的将我从床上背起来:“姐姐,我带你走,我带你走。”
我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耳边只有哭喊和嘶吼,往日里平静的将*府此刻仿佛是人间炼狱。
大火烧塌了房梁,我眼睁睁的看着越妍为了救我被房梁砸中,她在房梁下奄奄一息:“对不起姐姐,我救不了全家人了,我只能救你,姐姐,你要活下去,求求你,活下去好不好?”
我和桑枝将她从房梁下刨出来。
越妍却再也没有清醒过,每日只会醒上那么一刻钟,一开始醒过来就只会说对不起,说都是她,都是她的错。
后来我才知道,惊了越妍的马,是裴玦故意为之,他步步为营,眼看着越妍对他情根深种。
趁机到我父兄的书房放下那些罪证。
最后再将我越家一网打尽,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父亲挡了裴玦的路。
裴玦暗中做了很多事,都被我父亲一一击破,要想上位,裴玦丧心病狂的除我越家满门。
此案过后,裴玦踩在越家人的尸骨上,成了大凛赫赫有名的裴相。
就连已经七十有余的太傅见了裴玦,都无比的恭敬。
裴玦迅速的清查了越家,在越家一案中,安插了许多本不属于越家的东西,成了越家通敌叛国的铁证。
裴玦利用了越妍。
而越妍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了帮凶。
越妍不是不醒,是不敢醒,她恨不得自己去死。
我和越妍桑枝从大火中逃脱,被我父亲的旧部沈大人救了下来。
沈大人夫妇二人为我寻了旁的身份,并给我改名为沈宁,还安置了越妍。
看着裴玦蒸蒸日上,滔天的恨意裹着我前进。
我要为越家报仇,但我太弱了,我连站起来都需要人搀扶。
我怎么为越家报仇。
偶然识得一名神医,得了秘药,那秘药能重塑身骨。
一旦服下,我的容貌会有明显的变化,而人也只得三年寿命。
我欣然饮下。
四肢百骸的痛意袭来,迷蒙晕倒前,似乎听到了越妍在叫我:“姐姐……”
父母兄长摸着我的头:“我们宁宁,一定会安定平和,一生顺遂的。”
临行前,我跪在地上对着上首的沈大人和沈夫人行了个重重的叩拜礼。
沈夫人忙来搀我:“好孩子,那是个虎狼窝,你真的想好了么?”
“多谢夫人,大人和夫人的恩情,越宁永世难忘,只求来世做牛做马,报得一二。”
沈大人眼眶含泪:“越将*于我有恩,我自该庇佑你们姐妹二人。”
“望我事成后,大人能帮我看顾我妹妹一二,若她死了……”
我话还没说完,沈大人咳嗽了两声:“别胡说,你们都会活得好好的。”
我只得抬眸微笑,会活着么?我给自己的是死局,哪会活着呢?
一路到沈家后院,缓步向下到了密室,桑枝向我行礼:“姑娘。”
我走向床边,三年了,越妍瘦得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
“今日可曾醒过?”
桑枝点头:“醒过半刻钟,但还是不说话,我只能趁着她醒过来喂吃的。”
我点点头:“辛苦你了。”
越妍陷入了一场难以清醒的梦魇,一场很深的梦魇,她不愿意醒来,也不愿意睁眼。
我虽一直病着,却攒下了不小的产业,那么多年,家中什么好的都紧着我。
我没处可花,所以秘密的攒下了不少银钱,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但裴玦太谨慎了,暗杀、下*、买凶、刺杀、美人计……
我能想到的所有杀人方式通通都试遍了,没伤到裴玦不说,还浪费了我半年的时间。
直到我看到那个被裴玦当眼珠子疼的裴景。
犹记得那日被抄家时,裴景跪在地上替我越家求情,后来还敛了我父兄尸骨。
每每想起这些,我就觉得现在的自己真该死,真的该死啊。
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被凌迟才是。
我是不愿意对他下手,对裴家下手的。
毕竟,我恨的人,只有裴玦。
但……
我没法子了,我没有时间了,我只有两年多的寿命,若杀不了裴玦,我要怎么面对我父兄母亲,怎么面对待我如珍如宝的越妍。
我用了整整一年研究裴景,再把自己改造成裴景喜欢的样子。
空闲的时候也没有停过刺杀裴玦。
我想,只要我杀了裴玦,我就不用去伤害那个犹如日光辉盛的裴景,那般风朗霁月的公子哥,不该被我拉下污泥。
更不该被我困在暗处。
但裴玦身边保护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一个孤女,派人暗杀多次,却没有撼动裴玦分毫。
我没法子,只能从裴玦最疼最喜爱的弟弟裴景的身上下手。
那一年里,我摸清了裴景的喜好,知晓了裴景会喜欢的什么类型的姑娘。
说来也巧,裴景喜欢的,竟就是我这样的女子。
安静、温婉、乖巧。
就这么做好一切准备,我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制造了和裴景的偶遇。
那日春光正好,我提着篮子去凛元寺上香。
“二公子别气了,大公子本就忙碌,今日确实没法子陪你来上香。”
裴景像是在闹脾气,冷哼了一声:“说好陪我来却不陪我,我自己难道还不能去了?”
我疾行了两步,算了算时间。
等在了他们下山的必经之路。
揉着脚腕,今日凛元寺的人很少,我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人。
一抹月牙白的锦袍从我身旁走过,我抓紧了篮子的提手,生怕被他瞧出了什么。
裴景踏下台阶,走了好几步,顿在原地。
懊恼的摇了摇头,还是走到了我面前,弓下背,手杵在膝盖上:“这位姑娘,要帮忙么?”
我微微露出白皙的脖颈,像是受惊的小猫般摇头。
裴景顿了顿:“你别怕,我是裴家的二公子,我叫裴景,我是个好人,我看你好像脚受伤了。”
身边的小厮不停的拉扯裴景的手袖,裴景不耐烦的拨开。
我微微颔首:“多谢裴公子,我就是脚扭伤了,暂时走不了,我家侍女去叫人了,我歇一歇,歇一歇就好。”
裴景站在原地:“这里僻静,我陪你一起等吧,小四,这日头太烈了,你去拿把伞来。”
小厮恼怒的瞪了我一眼,还是飞快的跑开了。
许是天也在帮我,那小厮离开后,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下起了泼天大雨。
裴景和我都有些无语的看着天。
裴景在我面前急得团团转,手朝我伸了几次都不敢碰到我。
眼见我们都被淋湿了,裴景像是下了决心。
附身抱起我:“姑娘,唐突了,这拐下去有个小亭子,我们去那等吧。”
我拒绝的话根本没来得及说,裴景已经抱着我到了那小亭子。
待到了小亭子,我强撑着给裴景行了礼:“多谢裴公子,小女名唤沈宁,是临渊城县尉之女。”
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我和裴景在亭子里大谈诗词歌赋,治国行*之策。
裴景与我一见如故,更是想不到我一介女流,文采竟能与他并肩。
“姑娘若是男子,定能荣登恩科,做我大凛的现世之才。”
我掩嘴轻笑:“裴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承蒙裴公子不嫌弃。”
裴景瞧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欣赏和赞扬。
之后,我们开始频繁的接触,我的喜怒哀乐,言行举止,甚至连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动作都让裴景心猿意马。
半年后,裴景向我表明心迹。
我如临大敌,颤巍巍的瞧着他:“裴景,我爹爹不过是一末流小官,如何能与位高权重的裴家相比拟。”
裴景像是料到了我会这么说,急切的告诉我,他兄长不是在乎门第的人。
裴玦此生,只愿他平安顺遂就好。
平安顺遂啊,多好的祈愿,我的父母兄长也曾只祈愿我这一生平安顺遂。
我看着裴景,不知自己到底是错还是对。
他的平安顺遂是裴玦带来的,我的平安顺遂却是裴玦亲手扼杀的。
多好笑。
裴景还在和裴玦说着我的好。
裴玦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盯出个洞来,我强忍镇定,抿紧嘴唇,才勉力支撑我在他面前不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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