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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2/27 17: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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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味难寻,此话不真。大青山好吃的东西遍地皆是,如果你有空的话,我领你春夏秋冬一路吃将过去,保你大饱口福。没时间去吃的朋友,不妨看看我为你们开的菜单,道的野趣,提醒一点,要管住你的口水,不要从你那进过多少山珍海味的高贵的红唇白齿间流出来哟!

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的春景,没有大青山的份儿。暮春三月,天气变暖,避开遮天盖地的沙尘暴,我们便可以出发了。在未播种的沙地上,在背阴的山坡上,在土质疏松的山沟里,可以见到一簇簇或红或绿一尺多高的干枝,拿一铁铲,顺杆刨下去,一尺多深,见到又黑又粗的老根,老根上缀满白色的嫩芽,长约寸许,掰下来擦净泥土,你手掌间捧着的,已不再是植物的一截嫩芽,而仿佛是一段白玉,放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又像是芭蕾舞女的美腿,浑圆细嫩。不要有惜玉怜香之情,毫不含糊地把它含进口里,刚嚼几口,便会有一股清酸的滋味从舌头沁入你的心肺。回味之余,我再告诉你,这种好吃的东西唤作醋柳柳。

刚才,你吃到的是醋柳柳的芽,这种吃法太残忍,对醋柳柳来说,简直是一种摧残。那么,就让我们等上一段时间吧,随着麦苗的出土,醋柳柳也冒出了地面,这时,你挖到的便是一尺来长的根实了。吃的时候,需剥掉裹在身上的皮,那光滑修长的嫩物一截截送进口中,你所品到的已不是嫩芽的清酸了,而是醋酸中夹着细甜,且汁液丰富,引诱你的口水从舌底不停地分泌,引诱你的利齿爽脆地将它粉碎、咽下肚去,但咬的时候,小心它酸掉你的大牙。

洁白无瑕的醋柳柳,一见到泥土外面的世界,犹如十六七岁的女孩一样,情窦一开,就开始着装打扮了。爱美的醋柳柳为自己衣服选择的颜色是大红大绿,还要戴一顶妩媚的软边草帽,一派村姑的打扮。长到亭亭玉立时,在风中款摆腰身,轻歌曼舞。这时候,它的根已为苦涩,难以入口,而成熟的身体被剥掉红红绿绿的外衣,你所咀嚼的已是酸甜各半的美味了。红色的,有细细的绒毛,酸味稍大;绿色的,锦锻般光滑,甜汁嫌浓,各有千秋,任君选择。但,是酸是甜,都脆嫩爽口,生津止渴,余味难绝。

在等待醋柳柳成熟的过程中,我们为什么不挖几苗红根根,剪几朵荨麻叶呢?

造物主造物的匠心确实别具,红花配以绿叶,而长着绿叶的,下面竟是红根。红根根的叶子呈绿色碎叶状,平铺在地上。大叶者不要采,叶愈小,则根津愈富,滋味愈浓。红根根的根实长约五六寸,筷子粗细,通体鲜红,吃的时候,需用小刀刮去红皮,不要指望里面会露出冰肌玉骨来,红皮里面还是红肉,如红萝卜,*萝卜一样,肉随皮色。但去皮之后,水份溢出,鲜嫩欲滴,不能不让你望而生津。急入口中,但要慢慢咀嚼,嫩淋淋,脆生生,甜味随着汁液慢慢散开。同时,红色的汁液染透你的舌头牙齿,即使肉已下肚,余香犹存口中。常吃红根根,可强体健骨,有治疗关节炎的药用价值,但采实愈早愈好,当你看到可爱的小燕子从南方飞回来的时候,其时根津干枯,味道大变,就停止采挖。这时,农村的孩子们会认真地告诉你,那是因为燕子用红根根的叶子擦了屁股,所以就不香了。

田野,地头,我们会见到一种叶子对称、叶缘呈齿牙状或裂状的植物,那就是农村人的美食——荨麻。当心,荨麻可不能用手采,你敢碰它,它就敢咬你的手指头,而且注入*液,让你奇痛难忍。可能荨麻最初是无*液螫毛的,后来因为各种动物都爱吃它,为了不使自己绝种,不得不生出*液,长出毛刺来,向采摘它的动物们反抗。但我们不要被它吓倒,拿出吃螃蟹的勇气来,尝一尝它的味道,因为难于到手的东西,味道往往与从不同。

介于荨麻的*与刺,是决不敢生食的。我们可以用剪刀把一朵朵叶子剪下来,盛入篮中带回家里,在盆里面用筷子翻动洗净,然后下入锅中,和山药同烩。烩的时候,猪油要大,但不可炝锅,不可放其它调料,一把盐足矣。待到山药绵烂,荨麻再无脾气反抗的时候,将烩菜盛上大半碗,拌上鲜红的油辣椒,调上细细的莜面,夹一筷子送进嘴里,一种纯朴、天然的、略带苦味的野菜香,满嘴皆是,会让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了一碗想吃下一碗。

野菜里面,姑姑缨的外形最为美丽,属多年生草本菊科植物,叶子平铺在地上,呈莲花宝座状,一根空心绿茎从叶心抽出,嫩茎宛若细脖,却顶着一大头花序,花开为*色,花状像人的舌头,花落,果实成熟,形似一白色绒球,放在嘴边一吹,绒毛四飞,会现一首儿歌里唱的:“我是一颗蒲公英的种子,微风一吹,离开妈妈的怀抱……”这样美丽的景象,其实,姑姑缨就是蒲公英。

待到蒲公英开花结果再去吃它,那简直就是吃药了,春末夏初,正是蒲公英上盘的大好季节。其时,蒲公英的叶子长出不久,花茎初抽,连根带叶一起采回,用清水洗净,开水浸泡几分钟,加上香油、盐、味精、醋,便可拌一道美味的凉菜,或者用现在时髦的吃法,不加任何调料,直接醮酱吃,原汁原味,保你满意。

蒲公英的味道如苦菜一样,苦味涩味居多,又夹着不少的奶味儿,只要你去咬它,无论白根,无论绿叶,无论空心的花茎,都会渗出浓浓的白色乳汁来,正是这些白色的乳汁散发出浓浓的奶香,引诱着馋嘴的人们。

蒲公英不仅是一道佳肴,而且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全草入药,可以清热解*,主治乳痈肿痛,疔*之症,也可治疗慢性咽炎,急性扁桃体炎,还有为产妇催奶,促进少女乳房发育的作用。那白色的乳汁里面雌性荷尔蒙的成份并不算少,才会有此妙用。

和蒲公英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沙奶奶。沙奶奶生长于阳坡、沙地,夏季开花结果,花为米*色,米粒大小,小巧可爱。果实有的中间粗两端细;有的是椭圆体,通体匀称;有的为球体,圆润饱满;还有的中间隐有一沟,如麦粒一般。把沙奶奶摘在手中,用手抚之,你会惊讶的发现,有的表面光滑细腻,有的则粗糙不堪,但它的色泽都如中国人的皮肤,白中透*,*里带白。咬开那或细腻或粗糙的皮肤,浓浓的奶汁带着清香,溢着甘甜,流进你的嘴里,流进你的心里,你会惊叹于它的芳醇甘甜,如吸母亲之奶,如饮生命之泉,让你感到生活的美好。

叫它沙奶奶,与《红灯记》绝无任何关系。奶在后山人的言里,既指乳汁,又指盛着乳汁的乳房。人们把这种能流出乳汁的野果,称为沙奶奶,恐怕既来源于它的内容,又来源于它的外形吧!断了亲娘奶,又可吮吸大地母亲奶,这是何等的幸福呀!沙奶奶,沙奶奶,多么纯朴而又恰当的名字呀!

吃了地上的,还有树上的。

春末夏初,大青山的榆树姗姗发芽,而孩子们早已急不可待的等在树下了。榆树发芽,然后结出一嘟噜一嘟噜的榆钱来,密密麻麻的吊在树枝上。那挂金*色,如铜钱状的榆钱钱,把整株榆树装饰成一棵摇钱树。这样的摇钱树下,绝没有打盹的人,那美味的榆钱钱,会惹得你双眼上望,口水下流。当你绞尽脑汁,费尽手段,上窜下跳,采一枝到手中的时候,便可悠闲自得地仰躺在草地上,架起二郎腿,一手持枝,一手摘实,慢慢送入口中,细细品着它的甜味,任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任清风柔柔从身边拂过,望望蓝天,望望白云,世间的一切烦恼从心头散尽……

炎热的夏季快要结束,这时候,便可以上山打樱桃了。樱桃树遍布大青山的沟沟坡坡,且树身又低,任你采摘。那一颗颗樱桃,从密密的绿叶中间,露出红朴朴可爱的脸蛋来,向你微笑。摘几颗入口,甜里带着酸,酸里裹着蜜,让人一颗颗啜吸,爱不离嘴。古人把美女的红唇小嘴比作樱桃,熟知这一妙用的人,啜着樱桃,便是吻着美女的享受了。幻觉不到这样的享受,那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吼上几声爬山歌,如“樱桃好吃树难栽,朋友好交口难开”之类的艳句,樱桃的味道,也就是爱情与相思的味道了!

过了春,过了夏,吃了酸,吃了甜,吃了苦,我们不妨再看看秋冬的韵味,品品辣,品品麻,品品臭的味道。夏末秋初,大青山上杂草疯长,野花怒放,兔走蛇窜,鸟声婉转,正处于一年四季的鼎盛时期。这时候,在杂草野花之中,又可寻到独特的野味,有沙葱,有害孩,有野韭,有臭葱,它们都是绿叶白根,根叶皆可食用。沙葱、野韭较辣,害孩稍麻,臭葱吃完之后满嘴臭气,臭不可闻。不要掩鼻,不要讨厌,生活的滋味,我们都应该尝遍。川味火锅要的就是辣;麻婆豆腐,图的还不是个麻;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既然我们钟情于这些饭馆大菜,风味小吃,又有何理由拒野韭、臭葱之类的野味于口外呢?

良药苦口利于病,难吃的东西往往有神奇的作用。沙葱、害孩,嚼上几苗,浑身发汗,通体舒坦,既可防治中暑,又可治疗感冒,是野外作业或山游的理想野味,而野韭与臭葱,有着不可多得的壮阳作用,常吃得那些放羊的汉子们,火烧火燎,想入非非,雄心勃勃,爬山歌吼得能震塌大青山。

所有的野味中,最独特的要算苴麻麻了,也叫扎蒙蒙,它既不生吃,也不熟吃,而是作为一种调味品,深受人们喜爱的,初秋季节,苴麻麻成熟,原野上,一根根细若游丝的茎杆,顶着累累硕果,果实呈粉白色,抱成朵状,随风摆动时,宛若粉蝶起舞。只要你有辛苦,半天功夫,便可采摘到一小袋。回去之后,把它们晾干,可以储存到第二年秋天,仍不变色变味。在炒菜或者拌凉菜的时候,用正宗的木榨葫麻油炝上几粒会有一种香喷喷、辣丝丝的味道充溢菜中,为你的烹调技艺增色不少,不知底细的家人还以为你偷拜了名厨为师呢?

最后一道秋季大菜,开出的是酸刺子,学名沙棘。酸刺子树多生长在背阴的山沟里,和枸杞树一样,只要一苗活下来,几年功夫,窜得满沟皆是。根连着根,枝挨着枝,叶搭着叶,形成坚不可摧的树阵。如果你有异议的话,可以闯进去,定然让你衣衫褴褛,遍体伤痕。因为酸刺树的枝条上长着寸许长的针刺,又尖又硬,一下便可划破你的衣服,刺入你的肌肤,受了伤,不要紧,就地抓一把湿土撒在伤口上,保你痛去肿消。

仲秋季节,酸刺树开始结果,果实如碗豆大小,呈橘*色,晶莹剔透,娇嫩欲滴。但你要经受住诱惑,不可采摘,因为酸刺刚成实时,既苦又涩,味同嚼蜡,食之难以下咽,到晚秋受霜后才渐渐变酸,略带甜味。初冬季节,下场小雪,才是采摘酸刺子的最好时机。经霜经雪的酸刺子,变得汁液浓稠,甘甜爽口。持一把镰刀,砍几枝回来,小心翼翼地躲开针刺,一粒粒放入口中,慢慢品尝,你顿然觉得生活中的一些事情,正如酸刺子一样,取之过早,非苦即涩,酝酿一番,直至成熟,这样再品,才会甘美芳醇、享之不浅。

雪一下,猪一杀,后山人便安享闲冬了。整日莜面窝窝肥肉烩酸菜,来了串门走亲戚的,大蒜羊头捣烧酒,日子过得神仙似的。可这神仙似的日子也会过烦,香不过的猪肉也会吃腻,有腿勤眼馋的,便打起了那些飞禽走兽的主意。

大雪封山,鸟兽们觅食困难,便壮了胆到麦场、村庄、院落抢食。这正中了人类的圈套,其中不乏觅食成功,全身而退者,但许多都由觅食者成了被觅的食物,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训。

人们捕获的山禽有沙鸡、半翅、鹌鹑,这些鸟均头小、尾短,不善飞翔,尤其鹌鹑,被人惊动后,只会肚皮朝天,哆嗦着双腿抱一土块作掩护,将它们拿下,可谓轻而易举。捕获的方式为枪杀、下药、设套……枪杀与下药被自身条件与法律所限,人们多采用设套方法,即用马尾圈成活套,拽一泥球,泥球埋在土里,套前扫除雪迹,露出地面,撒上谷物,引诱鸟儿来食。白茫茫的田野,偶有一片裸地显露出来,自然引得大批飞禽将脖子伸进了套中,等于直接飞进了锅里。这些山禽均肉密、性干,可炖、可炸、可烧烤,既是下酒好菜,又是绝佳补品,有不可多得的食疗作用。

山禽属飞来口福,设好套耐心等下去,就会有大收获,而捕获走兽,则需下大功夫。动物中最普遍的猎物当属野兔。首先要摸清它的活动范围,狼走梁,狐窜沟,野兔跑半坡,而且走的是熟路、来回路,再加上雪地上的足印,将它们行踪充分暴露。在兔路上设一圈套即可捕获。当然圈套的制作材料不能用捕鸟的马尾,而要改成细铁丝。如果用火枪猎杀,开枪时需猎人大喝一声,逃命的兔子便会怔一下,回头视敌,身子略作停顿,迟疑之际,夺命的子弹便将其性命夺去。

野兔较之家兔,肉更加可口。不单骨肉可口,其皮毛也被村人作了皮帽,用来抵御白毛西北风,不过戴了兔皮帽子,千万不要蹲在田野、小沟方便,小心被人用枪当野兔打了。据说,还真发生过这类惨案。

一只野兔只能用来解馋,要想大饱口福,还需进山寻觅*羊与狍子,但猎获的几率不大,偶有神勇者捕得一两只,那这一家人过年的气氛自然比其他人家浓了许多,老婆孩子的笑脸会开遍全村。

山禽野兽固然好吃,但不比前文所述那些植物的根、茎、叶,馋人吃不尽,春风吹又生。山禽野兽的上盘入口,总带有一点血腥味儿,当你用千方百计的圈套,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时,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乱采乱伐,大开杀戒,是不利于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的。

写到此处,忽又觉得“野味难寻”此话不假。有野味,需有野趣;有野趣,需用心品;否则,味不成味趣不成趣。世间之事,经纶事务,为才;鸢飞戾天,为能。而在大展才能之间,不妨以一自然之身,得趣之心,尝尝野趣,品品野味,不失为人间一大快事。然若整日在野在趣,又太散太漫,不成体统。所谓心太大,是为野心,身太野,则为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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