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加盟商的到来,让我想起了那次去张掖的经历。
塞上江南,丝路重镇,风景迥异于内地,市区内卧佛寺、木塔,都是以原始风貌展现给游客的,不像有的景点,游客去了,总有一脸的遗憾。
为什么?
那些说是原始的老房子都是翻新的,墙也是刷了颜色,故意做旧了而已。
比如大城市的人去西藏,总希望能看到最原始的藏族民众,他们穿着传统的藏袍,骑马牧羊,身边跟一条忠实的藏獒。
结果去了一看?
藏民穿着迷彩服,骑着摩托车,摩托车上挂个破音响,里面放着《爱情买卖》……
大家最希望看到的不是这些,而是本真,传统,是最原始的风物。
但是,传统的一旦开发,却又存在一个矛盾,你说的原汁原味,游客又接受不了,因为是脏的,是乱的,是泥泞的。
而游客希望的是原始加卫生。
可是,原始的就不会卫生,你看,哪家门上不是黑乎乎的?
这是矛盾的,如同有些人和有些事一样是矛盾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和儿子一同游玩卧佛寺时,遇到一位年轻女孩儿,在白塔那儿拍照,单肩包朝后背着。
我好心提醒了她一句:包包可以放在前面。
对方表示了感谢,笑着对我说,哪里有那么多坏人咯,谁会跑到这里来偷东西哦。
听口音,女孩儿貌似是湖南人。
我没再多说什么,为什么不说了呢?
年轻的确是可以傲娇的资本,但是,社会经验未免差强人意,并不是我觉得我这样的提醒,好像是把淳朴的塞上江南给想的不那么干净了,不,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来这里玩的坏的人和好的人是一样的多。
结果我和儿子出得卧佛寺,在门前的水榭那里拍照完,转身找我们的遮阳伞时,四处寻觅,可就没了踪影。
好人是什么样的?
就像我们做义工,去赞助失学儿童,大家纷纷解囊捐款,那是一群有善意,有爱心的人。
这是好人。
而那些在监狱里的人呢?是每个人都是犯过事儿的,甚至是拿刀捅人都不眨眼的,为什么那些骗人的,偷东西的做了坏事却没有愧疚感,进过监狱你就知道了,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诈骗、偷东西是可以作为谋生的方式去传播的。
他们不认为这是一种坏的行为。
90年代,一种在今天看来很是低级的诈骗方式特流行,那时的我和栋也同样年轻,这种骗子把戏我们也经历了,这次经历让我们长了见识,领略了教训,也对什么是好人,怎么定义坏人,有了更深的理解。
那个时候,本市的煤炭市场是卖方市场,栋有一表哥因为倒卖假钞进去了,在南阳监狱认识了沈丘老城一做假车牌的狱友,监狱里的犯人也是人,是人相处的久了也会有感情,两人刑满释放后,还经常联系。
沈丘那做假车牌的狱友对栋的表哥说老城当地有很多烧砖的窑场,他们急着用煤,只要你有煤炭资源,他可以在中间帮着协调砖厂的煤炭供应关系,到时候可以形成一个长期供应关系,钱是有的赚的。
栋那时还没去北京给那个黄老板开车,听表哥这样一说,觉得这中间参与的全都是自己的亲戚朋友,把握十足,于是就答应了先给对方供一车。
连忙联系了煤矿上朋友,一拖一挂煤炭装了满满一车,千辛万苦地送到了沈丘老城。
结果,好事情总是多磨。
煤炭从装车到出矿院,计量走的都是地磅,但是,到了沈丘当地,人家是没有地磅的,(或许有,只是人家不用)而是采用了那种老式的计量方式——量方。
这种计量方式一般都是按照车厢的长宽高去测量然后计算体积的,需要测量人登车上去才能测量出载重量,然后再根据测的体积换算成煤的重量,而装煤炭的车又不是规则载体,超出的部分很不容易准确把握,那测量出体积的多少都在登车人的尺子长短高低里……
这中间的猫腻就在于压低方量,接收方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的吨位尽量往下压,自然,栋送的这一车煤还没结账已经亏了几吨了。
当然,现在已经有新的货车体积量方系统了,借助3D摄像头,快速对载货的车辆进行建模,自动识别超出的部分,从而精准测算货物的体积。
这只是砖窑场为了达到不给钱或者少给钱的伎俩之一。
说好的货到付款,可是,货是到了,但砖厂老板你见不到,左等右等,雇来运输煤炭的司机人家没法等,多等一天那就是耽误人家少挣一天的钱,除非栋把货车误工钱给补出来。
拉去的煤又不能拉回来,一时又见不到砖厂老板,栋只好把货车上的煤给卸了下来。
那真是货到地头死,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栋在那个老城待了两天才见到那砖瓦窑老板,老板是一矬老头,个头也就一米五多,眼睛很小,按栋回来时给我讲的,眼睛小的就像手指甲盖儿抠一下,我也不知道指甲盖儿抠一下有多小,但是,从栋的叙述里,我能想到,这老头是个精明人。
矬老头条子也不给打,只说他货场里存的还有煤,比栋送的质量还要好,发热量足,不高也不低,灰分也少。
潜台词是你送来的煤,我可要可不要,接收了算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
这供需关系的主动权就这么被矬老头轻描淡写的给改了。
连栋的老表还有那做假车牌的狱友也都给无视了。
栋送的这一车煤就这么被搁浅在那儿了,他也可无奈,当初想诚心诚信地准备长期合作一把的生意,如今把自己给套牢在老城了。
栋在那儿一住十天半月,跑砖厂见那矬老头,任你急的头上冒火星,那老头不紧不慢,货款不说结也不说不结,就是这样的耗着。
倒不是没有别的方法,矬老头让人给住在旅馆的栋捎话,你可以再发来一车煤,然后我把这次的煤款给你结了。
这种供货方式俗称上打下,无论怎样,对方总是压了你一车的煤款。
栋心中膈应,一时拿不定主意,回过头来又问自己的表哥及他那中间人,仨人又一合计,觉得既然要做他这个生意,那就继续供呗。
我想,如果你已经看到这里,大概在心里也把结局猜得八八九九了。
是的,如你所想,第二趟又重复了第一趟的故事。
这次,栋在沈丘老城住的时间更久了。
货款结不了,急也没卵用,待的久了,总会有些发现,才知道这个豫皖两省交界的地方的确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
假车牌是年龄大的人在做,而年轻人中间最流行的却是易拉罐中奖骗局,环环相扣,剧本剧情堪称完美,演员表演到位……
栋在这边待的身上长毛,就是结不了货款,急得上火,他打电话给我,我听了后也是无语,连忙咨询我在那边的亲戚,亲戚说,那地方,哪里是你们这样年轻的人去的地方哦?你们不应该跟他们做生意的。
整个老城做砖瓦窑生意的,你去打听一下,有哪个不是用了这种伎俩来骗煤?
你不供应,还有无数下家哭着喊着要给他们供应烧砖的煤炭呢。
不客气的说,人家常年烧的都是不花钱的煤。
后来,我跟着栋也去了趟老城,也见到了这老板,我发现这小眼睛老头不但精明,而且特会摆谱。
有一件事很能说明问题,大概是他们砖窑场附近村上有个孩子需要外迁户口,托人找到了小眼睛老头,老头就在他们家低矮的房子里拿出稿纸,用毛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封荐信,上面竖着写XX所长台鉴,兹有我亲戚XXX去贵处办理户口迁移事宜,望酌情办理为盼。然后在末尾缀了自己的名字,还加盖了自己的大红私章。
他这样书写又和正规的介绍信不同,我就觉得新鲜,一开始还纳闷儿,以为他是村里的负责人,在村里管着事儿,砖瓦窑场干着,怎么着也要把房子盖的像模像样,排排场场的吧?
直到多方联系又托了县城亲戚把那矬老头欠的煤款要回来一部分后,我对这小眼睛老头才有了更深的了解,也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不要小看农村里的那些精明人,人家不是狡黠,人家那格局大着呢,内心所想,不是平常人可理解的。
那矬老头三个儿子靠着他爹的砖瓦窑场都考上了大学,人家不靠他那低矮的房子彰显自己的实力雄厚,而且令我惊讶的是,矬老头居然是县城的纳税大户,名誉匾额挂满墙,是另一个场面上的座上宾。
这矬老头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一时很难界定他了。
至于他欠那些煤贩子的钱?
他有自己的一套理由:骗人有啥不对?俺们穷,没钱,骗点儿咋了?
使我想起了一部电影《驴得水》,当利益降临,人人都可以扮演一个出色的骗子,无论你曾经多么正义,当你被利益的枪顶过脑袋,从此,你磕头比谁都积极。
爷?爷?
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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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说明:
文章非纪实文学,谁也不一定是谁,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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