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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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12/16 19:00:00

淼淼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个梦境。

少年穿着洁白的衬衫,衣角在夕阳晚风里飘扬。淼淼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挺直的背影,黑色的发。

淼淼和他一前一后地走着,从售票员手里接过票,然后踏上了一辆老旧的火车。车身的颜色是掉了漆的朱红,窗子大开着。头顶上,电风扇呼呼地旋转。

淼淼坐在那个少年的对面,因为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生硬地直立起腰,却偏要单手托腮做出闲适的姿势来。

窗外滑过去的是大片大片的快要成熟的稻田,此起彼伏的或高大或低矮的灌木丛。

在暮色四合的时刻,淼淼跟在少年的身后下了火车,慢慢地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也不知道行了多久,他们停在了田埂上。有蟋蟀跟蛙叫声,远远的地方浮现着温暖的橘色的灯火。淼淼跟他就那么肩并肩地站立,沉默地等待着什么。

夜晚,漫天星光兜头罩下,草丛里忽然有点点莹光浮现。

淼淼在梦里也突然地醒悟过来,之所以跋涉了那么久那么远,是为了来看这一场夏至之前的萤火。

她往前踏了一步,很高兴却只能伸出手去扯她旁边那人的衣袖,小小声地告诉献宝:“看,快看。江未止,是萤火。好漂亮的萤火啊。”

梦境到此为止,淼淼拿手擦着眼角沁出的泪水醒过来。

淼淼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未止的情形。

那时她因为母亲强大的压力,极度郁闷地一个人来到艺术中心报名钢琴兴趣班。

在那个炎热的午后,她一个人穿过长长的没有人的走廊,目的地是这栋大厦三楼最里面的挂着钢琴培训班招牌的房间。中间经过了舞蹈训练室,芭蕾的舞曲轻柔地在空气里传播,在老师抑扬顿挫的“一二、一二”声里,才显出一下一下的节拍来。

拐了一个弯,就听到钢琴声。大概里面正在练习,突然就会冒出一两下不和谐的声音。淼淼走过去,就看到了透明的玻璃窗里,正前方的老师拍了拍手,声音顿止。有一个少年站起来,走到了示范的钢琴架前。

与刚刚的旋律是一样的,却充满了不同的味道。那个少年的手指仿佛有魔法,让那旋律带了魔力,淼淼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不到三分钟的练习曲目,清脆的钢琴音,突然扬起来的情绪,似水般流长。少年随着那节奏,脚尖打着拍子,身体微微起伏。他那样专注,微侧过来,淼淼看到他有一双细长的眸子,唇角含着笑。

弹完了,那个少年直起身鞠躬。教室里爆发出掌声,少年抬头,自信而温和地笑。窗外的阳光从他身侧映照过来,那笑容明亮到近乎刺眼。

隔了一层玻璃窗,淼淼看到自己的倒影跟少年的笑脸重叠在一起,突然心里就一动,无可抑制地泛起暖来。

那个少年,后来淼淼知道了他的名字,江未止。当然,附带的,还有江未止的本人家世显赫的传言,跟他身后的一大堆的荣誉。

明明之前还在抱怨她早就过了学习钢琴的最佳时候,高中生就应该把注意力完全地放在学习上,为了高考做准备,淼淼现在却以前所未有的干劲投入到钢琴的学习里。

上课的时候完全认真,加倍留意。回到家里,还会对着描绘着琴键的纸张用力练习。

周六一整天的练习,她每天最早到达教室,最晚走出去。

江未止会在她来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候到达,离开也稍微比她早一些些,有时甚至跟她一起出教室门。

江未止在进来之时,会微笑着说:“早安。”

淼淼直到一个学期之后,才没有那么慌乱地大声答一句早上好。其实,大声点慌乱得很也没什么关系,撞翻了桌子上的乐谱也没什么的。这些都会让江未止露出温和以上的笑容,用意应该是安抚,可惜每次都让淼淼表现出反效果。

在回去的时候,也会进行诸如“要走了?”、“嗯。”、“路上小心。”、“嗯。你也是。”这样的对话,才会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虽然没有更多的交集,淼淼却很满足这样的现状。

她对江未止有好感,那种感情也许就是其他人说的喜欢,而她现在的状态就是暗恋,她也觉得很好。

在江未止的示范时间里,享受他弹出的温柔的动人的音乐,听着旁边人对他的赞叹,淼淼会偷偷地底下炫耀地想。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江未止,是林淼淼喜欢的人。

寒假很快就来临了,钢琴的课程也在小年之前就告一段落了。

淼淼还来不及惆怅她见不到江未止这个事实,就被母亲赶去乡下的小镇里陪伴外公外婆。

后来,淼淼也会这样想。假若,在那个冬天没有见到江未止,那么现在是不是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不过,谁都知道,“假若、如果、假设、要是”,这一连串的表示假定的前提,是没有后续的结果的。

那个小镇靠着山林,有青石板的路,白色的高高的院墙,有黑色的瓦连绵。冬天里,风干燥地刮着,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天色是灰色的,云层似乎随时都会跌下来,将地面的一切碾成薄薄的一片。而雪,终于在腊月二十八的夜晚落了下来,持续了一夜,白天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

淼淼别提有多高兴了,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雪了。大清早就欢乐地奔出去,兴奋地接着落下的雪花,睁大眼睛仔细地观察它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六芒的形状。

她的样子大概太孩子气了,还没等她瞅明白雪花的真实样子,就听到背后传来“扑哧”一声笑。

淼淼怒气冲冲地回头,虽然完全不会吵架,但是气势绝对不能落后。可那样十足架势,在看到来人之后完全地泄了气。

“江未止,你怎么会在这里?”沮丧的口气,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居然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对面穿着白色的厚厚的羽绒服外套,带着毛茸茸的白色针织帽,只露出了一两缕黑发的少年一脸不是在钢琴教室里时的温和笑容,毫不客气地露出洁白牙齿灿烂地笑着。

他说:“啊,好久不见了,林淼淼。”

淼淼顿时又高兴起来了,带着雀跃,带着迟疑,“那个……你知道我是谁?”

江未止又灿烂地笑了起来,伸出的手指戴了跟帽子一样颜色的针织手套,点在了淼淼的额头上,“早上的第一名。放学的最后一名。钢琴进步最快的,林淼淼。”

淼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被他记忆这么深,呆呆地看着他。

“你刚刚不也叫出了我的名字。”他眨了眨眼,这样调侃。

淼淼顿时觉得脸颊热热烫烫的,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幸好江未止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他突然俯身凑近过来,小声地问:“呐呐,林淼淼,我们去山里看雪怎么样?”

他靠得真的是太近了,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喷到淼淼的耳朵上,顿时,那里开始炎热如火烧。淼淼看到他近距离的黑色瞳仁里,有一个小小的不知所措的身影。那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又掀开,恍惚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淼淼才总算看清楚了江未止脸上的表情。

那是跟之前看到雪的自己一样的,雀跃,兴奋,非常孩子气。

“好啊。”她听见她的声音很喜悦地应和。

雪还在悠然地下。

可落在山里的雪跟落在镇上的雪完全的不一样。

雪落下来,镇里的青石板上,只薄薄的一层,屋顶上也没有完全被白色盖住,时不时有黑色的瓦显露。而走在上山的路上,一个不小心滑一下,就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腿肚子都盖住了。

绿色的松林,黑色的树干,白色的铺天盖地而来的雪。

“我牵你走吧。”

淼淼拔萝卜似的将自己拔出来,就看到江未止伸过来的手,他温和地说着。

到底是害羞还是恼怒,淼淼也整不明白她那时的心情,只记得她把脸皱了起来,不知道露出的是嫌恶还是怎样的表情,总之就是倔强的一句:“我才不要。”

江未止把手收了回去,“这样啊。”

之后,淼淼就看着江未止挺直的背影,那落出帽子来的一上一下跳跃着的头发,跟着他慢慢地往山顶上走着。

山林里真寂静啊,淼淼听到她跟江未止渐渐重起来的喘息声,前后呼应着。他们踩在雪里,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响。雪花无休无止一样飘落,从他们中间的距离落地。松枝承受不住落雪,哗啦一声,断了。

他们只到达山腰就停了下来,俯视到那座小镇,被雪染成白色,就要跟山林一体了。

晶莹的。雪白的。寂静的。

在这里都听不到时光流动的声音。

淼淼仰了头,看着纷纷扬扬、簌簌扑落的雪花,“雪可真漂亮啊。”

“是啊。真的是漂亮极了。”淼淼听到身边的江未止这样回应,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就好像这雪花一样落在了淼淼的心里。

高二第二个学期,课程紧张到可以看出白热化前兆。

母亲在劝淼淼放弃钢琴,反正又不是自己愿意学习的。淼淼简直愤怒异常,好不容易把怒火压制下去,也把朝母亲大吼的冲动压制下去,摔门奔了出去。

已经入夏,太阳明晃晃的超级刺眼。淼淼在街上晃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拐进了公用电话亭,提起话筒拨了江未止的号码,最后却还是挂了电话。

这一年半以来,她跟江未止可以称之为好朋友。特别是钢琴上,江未止帮助她进步很多很多。而她有些什么烦恼,也会对江未止倾诉,只是这件事她不想去烦他。怎么能拿这样的事情,让他烦恼?

淼淼最后拿钱买了一杯可乐,咬着吸管,气鼓鼓地将公园里的跷跷板踩上又踩下。

要么放弃钢琴,要么放弃前途,这样的选择题实在是太过于残酷。淼淼一个也不想放弃,她喝完了可乐,把杯子丢到垃圾桶里,惆怅地把手插在口袋里,往回走。可是,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她必须作出选择,还是已定的选项。

青春可以嚣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没有负担。但同时,青春也被无数的考试包围着,动弹不得,反抗不能,只能这样前行。

周六照例早早地来到了练习室,还未到中午,就听到了即将在学员挑出人选去参加市里汇演的消息。

大家都在谈论,那个人选肯定就是江未止。怎么可能不是江未止?他帅气,他的钢琴比这里所有人都弹得好。淼淼一边看乐谱,一边竖起耳朵听,然后拼命地点头。就是。就是。

果然就看到江未止被老师单独喊去谈话,回来就宣布了江未止作为代表参加汇演的决定。只是,这一次,是双人的钢琴演奏曲目。所以,江未止同学需要一个同伴。这个同伴自然是女生最佳。

淼淼听着,心剧烈地跳动起来,都快要蹦出了胸口。跟江未止合奏,那简直就跟梦一样啊。淼淼悄悄左右四顾,果然看到了女生们都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期待着。自信着。骄傲着。喜悦着。又强制忍耐着。

淼淼听到老师问:“江未止同学,你想要谁做你的Partner?”

她可以肯定她听到了在江未止视线扫过全场之时,女生们都屏住了呼吸,她也同样。

江未止走下讲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淼淼心跳声越来越大,快要被全世界听到。

她看到江未止停在了自己的桌前,手指纤长,形状优美。他敲了敲淼淼的桌子,嗓子莫名地有些沙哑,“林淼淼,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表演双人钢琴?”

淼淼想,这一刻就这样幸福得死掉都好。

江未止的手指在淼淼呆滞的眼前晃,“淼淼,淼淼。”

淼淼恍神,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那个……我去下洗手间。”说完,匆匆忙忙地奔出了教室。

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很深,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淼淼连忙掬了一捧水,给自己洗了个脸。手指在颤抖,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从第一次练习就知道了,不,最开始就明白的,她跟江未止在钢琴上的距离,就是天跟地的区别。所以淼淼拼了命一样地练习,连睡觉都不安稳。她抓着一直颤抖到痛的手指,挫败地垂下了肩膀。

练习的强度一个不小心就太大了。手指的状况好糟糕。但是不想放弃,已经跟母亲说好了,汇演结束以后就专心学习了的。

淼淼整理好情绪,搓了搓脸,往回走。

还很远就听到了教室里传出来激烈而宏伟的钢琴音,淼淼快速地往前跑了几步,最终缓慢下来。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从外面的玻璃窗窥视。

莫扎特《D大调双钢奏鸣曲》,K第一乐章。主旋律是轻快,又被称为抖擞的快板。强度齐奏始,辉煌的经过,柔美的第二主题。第二钢声启,双钢相互模仿,再度进入辉煌。第二钢声部支持,第一钢奏出结尾主题。第二钢引,第一钢主音,之后互相呼应对答,强奏步入现部。第二主题呈现D大调。

与江未止一起合奏到如此完美境地的人,不是林淼淼,而是颜笙。淼淼从未注意过,在班上还有这样优秀的钢琴手存在。她看着自己又开始颤抖起来的双手,深深地呼吸之后,骄矜地挺直了背脊,用力推开了练习室的门。

合奏如此完美又如何,要与江未止一起表演的人,是林淼淼。

已经决定了,江未止选择了,就是林淼淼。

练习结束,收拾乐谱。

淼淼心不在焉地想,回家后要让手指好好休息。但是,以她目前的水平,就连超越颜笙都不可能。不加强练习,那该要怎么办?

“淼淼。淼淼。”江未止叫了她好几次。

“啊?”

“你……莫非是在生气?因为我与颜笙合奏的事情……”

淼淼疑惑地看着江未止。少年身姿颀长,逆光而立,看不太清楚表情,但声音是柔和的。淼淼一瞬间就红了脸,支吾地说:“没……没有。”

那时,她推门进来的动作太粗鲁,门板打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下子就把和谐完美的合奏给破坏掉了。淼淼想,那样的自己,真是太难看了,因为嫉妒。可妒忌之外,还有很浓的很酸的情绪在胸臆间弥漫。

下一刻,淼淼就瞪大了眼,身体僵直得仿佛冬天里跳上了岸结果被冻住的鱼。

江未止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她,声音在她的头顶上响起:“抱歉。我再也不会跟你以外的人合奏了。”

淼淼靠在江未止的胸前,手指迟疑了好久才抓住了他的衣襟。

心跳无限制地好大声,耳朵边也有好大声的心跳声,好像双人钢琴曲那样一唱一和着,然后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世界。

淼淼在大一放寒假的时候,又回去了小镇陪伴老人家过年。

这一年,短短的一个星期里,就下了三场雪,就是每一场雪都稀稀落落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淼淼还是在腊月二十九那天大清早,一个人去了山里。

白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大概是风吹不到的地方,还有星星点点的雪。

淼淼最开始走得很慢,后来是奋力奔跑了起来。

她想起那一年她跟江未止两个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在雪里行走,朝向山顶,最后却停在了山腰上。那触目所及,绿色的松林,黑色的树干,白色的雪原。

她奔跑着,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挤出来一样。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呢。

失去了江未止。丢失了江未止。要怎么样才能再遇见一个江未止?

两年前的夏季汇演,淼淼并未与江未止一同登台。在快要演出前的两个星期内,淼淼突然就被江未止撇开了。

淼淼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眼泪倔强地眼眶里打转却不落下来。

江未止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但淼淼已经听不下去,直接就跑了。她无法忍受,江未止带着颜笙过来,说着,要跟颜笙合奏表演。说着,对不起,淼淼,我觉得颜笙比你更适合。

淼淼回到家,抱着乐谱跟画好的钢琴纸板,如果不是母亲阻止她肯定把电子琴也一起带到天台上来。她架了一个火盆,一张张地把乐谱撕下来,丢到火里。

淼淼看着火焰将曲谱全部都吞没掉,咬着唇告诉自己,林淼淼。你不要原谅江未止。那是个骗子,他背叛了你。你为了这一次演出,连手都可以不要了。只为了要跟他演出。可是他那么干脆地把你撇开了。那么干脆,毫不迟疑。

淼淼再也不去艺术中心,也不管江未止打过来的电话。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

再也没有了江未止的消息,淼淼在夜里咬着牙恶狠狠地告诫自己,不能再想江未止,绝对不要再想江未止。之前有的假如江未止亲自出现道歉说明,那就原谅他,那样的念头直接用卫生纸包起来丢到厕所里冲掉。

如果不是偶然遇见了颜笙,淼淼就会那样抱着憎恨江未止的情绪一直到时间流逝然后再也记不得曾经有这个人。

她说,江未止知道你林淼淼不要手地练习,他心疼你。他不要你这样,所以他找了我。她说,江未止的家庭你听说过吗?他的父亲与母亲早早地就离婚了这件事你知道吗?你知道他有多不相信爱情,却还是跟你在一起了,是为什么吗?她说,还有,最重要的,江未止的父亲在那个夏季因车祸而去世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她最后说,林淼淼,我嫉妒你但是我也可怜你。因为你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就连江未止与他母亲最终被迫移民国外,来避嫌遗产纠葛,永远也不会再回来,这件事你也不知道。

明明是炙热的夏日,明明刚刚经历了高考,现在顺利拿到了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内心里本来有那么多的放松欢快还有喜悦,可如今在火热的日头下,淼淼牙关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世界已然崩塌。

淼淼再也跑不动了,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了。

她躺在冰冷的雪地上,想起那个时候江未止递过来的手,他说:“我牵你走吧。”她想起那个时候她莫名的倔强,她强硬的拒绝,她说:“我才不要。”

原来在那个时间,林淼淼就选择了跟江未止有关的一切的结局。

一直一直都没有肆意过的泪水,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出口一样争先恐后地掉落,淼淼声嘶力竭地哭着。

她听到寂静的山林传来她悲切的哭声回音,惊动懒得迁徙的鸟儿,它们扑腾着翅膀飞上灰白色天空,然后再也不见了。

原谅你了。

什么都原谅你了。

不管是“再也不会跟别人合奏了”,还是之前的“夏季的时候一起去看萤火吧”的约定,江未止给出来的承诺,一个也没有实现,都没有关系了。

这些事情,全部都原谅你了。

因为。

淼淼记得的,那么深刻地记得的。

第一个约定结下的那一天,他们看完雪走下山来,在说着告别的话语之时,江未止突然提议道:“呐呐,林淼淼,夏天的时候,我们再去看萤火吧。”

淼淼笑着回答:“好啊。”

江未止就漾开了笑容,幸福得宛如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承诺。

她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在教室里安静地拥抱着,之后,唯一也仅有的一次,江未止亲吻了林淼淼。

她那么紧张。眼神混乱脑袋空白,唯一能做的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柔软的布料在掌心里充满变皱,一如那绵密的吻,温柔到足以将人溺毙。

江未止是林淼淼喜欢的人。

江未止喜欢林淼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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