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唐代佛教雕塑的“雕”
1、雕刻刀法精进
唐代佛教造像雕塑刀法的精进,一方面表现为人物衣纹用刀的变化。唐代之前,主要以阴刻的直平刀法表现衣纹,无法体现衣纹的形体结构。唐初发展为向下凹入的新圆刀法来表现衣纹,“衣纹线在保留前朝的‘铁线描’中趋于圆润的‘兰叶描’”。高宗、武后以后,又发展出完全凸起的圆刀技法,表现各种衣纹变化,可是仍未能完全摆脱前代平面化、程式化的衣纹刻法。中唐之后,造像细部衣纹的处理,不再谨守固定样式,刀法更加运用自如,流畅宛转。例如,敦煌莫高窟第窟菩萨像,衣纹凸凹有致,富有变化;第窟阿难像,纹饰蜿蜒起伏,舒卷曲折:既具线的韵律,又有体的厚度。另一方面,不断探索出塑造肌肉和形体的新刀法。在吸收印度雕刻刀法的基础上,逐渐开创出能够塑造真实立体感的各种新刀法。这些刀法善于表现起伏的肌肉和坚实的形体,雕刻出了很多肌肉夸张、雄武赳赳的形象。山西五台山南禅寺天王像、河南龙门石窟卢舍那龛金刚像皆为其中佳作。五台山南禅寺天王像
2、写实能力提高
中国艺术受道家文化的深刻影响,重意轻形,不求写实。然而,佛教雕塑从一开始就不是供文人雅士品鉴赏玩的艺术品,而是为众生解脱苦难而设置,它的首要义务在于将佛陀、菩萨等无行迹、超自然的力量转化为具体可感的人间形象,使人们更易于接近、理解和领悟。因而,走向写实是佛教雕塑艺术发展的必然趋势。中国佛教造像于北周后期已初显写实之端倪。隋代时,虽然有些佛教造型在造型、结构、比例和动态上依然不太准确,所创造的形象不尽完美,却愈来愈呈现出写实的倾向。到了唐代,佛教雕塑的真实感与写实性达到新的高度,这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比例适宜。在中国佛教雕塑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对于人物造像比例,始终没有明确的规定。即使在佛教发源地印度,也直到公元10世纪左右才有了统一佛像标准的《造像量度经》。按照地位尊等不同,佛像、菩萨像、天王像、金刚等各有不同的身形比例,例如,佛像为十拃度像,菩萨像九拃度像(《造像量度经》以手指宽度作为基本测量单位,12指宽等于一拃)。经文中规定:“十拃度像头部占二拃(肉髻、发际、颈、喉占一拃,面相占一拃),上身三拃,下身五拃。九拃度像头部占一拃半(发际、颈喉占六指),上身三拃,下身四拃半。”如此,佛像头部与身体的比例应为1∶5,菩萨像约为1∶6。根据实际勘察测量,魏晋南北朝、隋代佛像与菩萨像的头部与身体的比例多在1∶3至1∶4之间,因而显得头大身小,不合比例。唐代佛像与菩萨像头部与身体的比例则在1∶4至1∶6之间,与《造像量度经》相差不大,也基本符合人的身形比例。其二,圆雕塑造。中国早期的佛教雕塑,小到洞窟石壁雕刻,大到摩崖石刻,多采用浮雕形式。有些佛像“虽然以圆雕表现,但其背部紧贴壁面,观者无法从四周进行观赏”。而唐代的匠师们却可以雕刻出供人们四面围看的圆雕,尤其在造像的侧面和背面处理上,不再显得简略、粗糙。莫高窟45窟阿难像其三,形象丰富。唐代佛教雕塑的题材较前代更为多样。除了佛、菩萨两个基本内容以外,高僧、罗汉、天王、金刚、力士、弟子、僧尼、飞天等都成为了雕刻对象。龙门第窟那身形健硕、怒目圆睁的天王像,西川巴中南龛第68窟那飘然若飞、漫游自如的飞天像,莫高窟第45窟那丰颊方颐、神情怡然的阿难像……这些塑像被雕凿得穷形尽相,无不契合各自的形象特点与精神气质。龙门石窟力士像
3、世俗形象刻画
在形象刻画上,唐代佛教雕塑沿着世俗化、现实性的方向继续前行。其中的原因是多个方面的:从艺术创作主体的层面看,印度佛教造像仪轨传入国内后,中国匠师通过数百年的借鉴、学习,不断总结、积淀,无论在技法上还是认识上都形成了丰厚的积淀,具备了开创自主风格样式的基础;从艺术接受客体的角度看,虔诚礼佛的芸芸众生需要具有本民族容貌特征的佛像,以更好地获取视觉与心理上的认同感;从艺术创作的来源看,许多佛教雕像取材于佛经故事,而这些佛经故事又深刻、广泛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与世俗民情密切相连;从艺术创作的环境看,唐代社会风气开明,对于文化艺术创作的限制较小,有助于新风格样式的孕育。最终,在各种因素的促导下,魏晋佛教造像威严、玄秘的神性气质逐渐转为唐代温馨、慈悲的人性精神。
炳灵寺窟唐代迦叶像
唐代雕塑这种对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