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岁的时候,我和他第一次面临真正意义上的“分离”,我要回去上班,他要跟着爷爷奶奶回老家。
他三岁八个月,我们终于“短暂”重逢,今天,重读龙应台的《目送》第一部分“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的是,分别那天,他眨着长长的睫毛,不断忽闪着不肯睡去的场景。
初冬的午后,看着眼前因阳光折射而略显昏*的《目送》,我犹然升起一种两世为人的沧桑感。
01
我清楚的记得小小的他抱在怀里时的感觉,温暖,踏实,从未有过的幸福感游走全身。
可是,我也曾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亦如《目送》——”为谁”篇中所说:“难民家庭那做父母的,就把所有的希望,孤注一掷地投在下一代的教育上头。他们仿佛发现了,只有教育,是一条垂到井底的绳,下面的人可以攀着绳子爬出井来。所以我这个难民的女儿,从小就不被要求做家事。”
“自己做了母亲,我却马上变成一个很能干的人”
我第一次手忙脚乱地学会了给他穿连体衣;
我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学会了给他剪指甲;
我第一次惊喜万分地学会了给他理发;
…………
小小的他给我带来了人生中最大的喜悦,也给我带来了生活中无尽的担忧和悲伤。
他会走路了,摇摇晃晃,我张开双臂,护他左右,时刻担心他会摔倒;
他会说话了,我极尽所能,陪他聊天,为他读绘本,讲故事,生怕错过每一个生长敏感期;
他生病了,我食不能下咽,寝不能安眠,无神论的我可以为他求神拜佛,只想为他祈祷,一生顺遂,幸福安康。
慢慢地,他长大了,走出我的怀抱,走向他的世界,我拥抱他的日子越来越少,我目送他背影的日子越来越多。
我害怕分离,但我更害怕自己的爱会禁锢他走向远方的脚步,纠结的时候,我就会一遍又一遍的背诵《目送》中最为脍炙人口的名句: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寞,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看着父母佝偻得背影,我也曾是父母跟前的小儿女。
02
去年,周末赶回老家去考试,因为时间过于紧迫,我只能在看孩子和看父母之间选择其一。
我选择了去看孩子,回城的路上,接到父亲
“闺女啊,你想儿子,我们理解,可是我们也想闺女呀”,我突然就呼吸一滞,以致日后每次想起来都莫名心酸。
父母老了,又是一个新的轮回,他们仿佛变成了曾经的我们。我们却常常欣喜于新生的孩子,忽略日渐衰老的父母。
读了《目送》“胭脂”篇,喜欢上龙应台。这么慈悲的作者教会我们如何对父母温柔以待。我喜欢她为母亲涂指甲的场景:
“我认真而细致地“摆布”她,她静静地任我“摆布”。我们没法交谈,但是,我已经认识到,谁说交谈是唯一的相处方式呢?还有什么,比这胭脂阵的“摆布”更适合母女来玩?只要我在,她脸上就有一种安心的平静。更何况,胭脂阵是有配乐的。我放上周璇的老歌,我们从《夜上海》一直听到《凤凰于飞》、《星心相印》和《永远的微笑》。
涂完她所有的手指甲和脚趾甲,轮到我自己。*昏了,淡淡的阳光把窗帘的轮廓投射在地板上。“你看。”我拿出十种颜色,每一只指甲涂一个不同的颜色,从绯红到紫黑。她不说话,就坐在那床沿,看着我涂自己的指甲,从一个指头到另一个指头。”
我仿佛透过时光,看到母女相视一笑。
03
孩子走在前面,我们痴痴望着他们的背影;我们彳亍前行,父母也在我们背后,遥望着我们的背影。悲喜交加,几世轮回。
《目送》中“十七岁”“雨儿”两篇章,时光重叠,历史重演,惊人相似。
《雨儿》中作者带母亲泡温泉:我快动作抓住她的手,才能阻止她伸手去指着一个女人,大声笑着说:“哈,不好意思啊,那个雨人好—肥喔。”
《十七岁》儿子华飞:经过圣约翰学院,在一株巨大的栗子树上我发现一只长尾山雉,兴奋地指给华飞看——他却转过身去,一个快步离我五步之遥,站定,说:“拜托,妈,不要指,不要指,跟你出来实在太尴尬了。你简直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五岁的小孩!
读到这里,时光重叠,做了父母的我,和曾为子女的你会不会抿嘴一笑。这就是我们啊,任他时光流逝,我们总是在儿女,父母间两世为人,为他们悲喜交加。
目送孩子背影,挥挥手,给他们自由;回头望父母,停下脚,给他们呵护。仰头沐浴阳光,我想说,这个世界能有你们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