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又到一年柳绿花红、万物生长的时候。今天孩子问说,“老师留了作业,寻找春天。到哪里去找呢?”
是啊,现在的孩子,久居于钢筋水泥之中,春天要用心去发现。然而,我们小时候,春天是不用去寻找的,等到了打猪草的时节,春天遍地可见。
打猪草是七八十年代特有的劳动,那时长大的山里孩子都经历过。作为八零后,我刚好赶上这段岁月的尾巴。在刚结束挣公分、吃大锅饭的年代,村里人家开始户户养猪。从年初买的小猪仔儿,养到年尾时的大肥猪,卖掉大部分猪肉,补贴家里开支,攒钱供孩子读书。那时人都刚刚吃饱,粮食是绝对不会用来喂猪的,也没有现在扔不尽的剩菜剩饭,打猪草就成了养猪的最好办法。
打猪草是我们每天放学后必干的农活。那时候大人们很忙,忙着在钻营自家分的田地,播种、除草、施肥,就像能种出金娃娃一样,整日在地里劳作。打猪草这样的小事,自然就落在我们头上。那时候小孩子很多,每家两三个,胡同里扯上一嗓子,呼啦就能召集一群。每人要么背着一个小背筐,要么挎着一个小篮子,有的拿着三角形小铲子,有的拿着半月形小镰刀,有说有笑,连打带闹,兴高采烈的结伴去打猪草。
打猪草没什么技术含量,看到新长出来嫩嫩的野草,剜出来扔到筐里就行。早春的大地,就像烤得松松软软的蛋糕,小草轻轻一剜就出来,也不需要什么力气。但是,并不是什么草都随便打,有一些带怪气味的野草,就连猪也是不吃的。认识野草野菜,也就成了打猪草唯一的技术要求了。“指甲盖”“二月兰”“大凉白菜”,也不知道老辈人怎么起的名字,还编成朗朗上口的顺口溜,教会我们识别各色各样的野草野菜。长大后才知道,原来这些其貌不扬的野草也有洋气的名字,“车前草”“地*”“苜蓿”,那些在药店、书里才看到的字眼,原来身边到处都是。
打猪草最美妙之处在于融入自然。初春还暖,杏花绽放,打猪草就开始了。最初的半个月,小草刚刚从地里钻出来,娇嫩翠绿,还很害羞。有的藏在枯草里,有的躲在石头后,找到它们就像沙滩上捡到漂亮贝壳,兴奋激动,又不厌其烦地继续寻找。之后,小草大片大片地冒出来,田边地头、路边脚下随处可见,但更喜欢的还是去苹果园打猪草。苹果花是等叶子长出来才盛开,不像杏花那么着急,非要早早冒出来迎接春天。粉色的苹果花花苞,白色的花瓣,绿绿的叶子,三种颜色汇聚成海洋,美的令人窒息。在苹果园里打猪草,伴着满天飘舞的花瓣,忽然想起一句古文,“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说的也不过如此。
太阳落山,就要打满一筐回家,正好也跑饿了、玩累了,迫不及待回去吃饭。那时,村里有溪流,屋旁有水渠,打来的猪草都要去河里洗一洗。本来满满的一筐,被水一洗,变成了一半。孩子们的小脑袋永远是转的最快的,找来两根木棍支在下面,把草铺好,看上去还是那么满。回到家里,没等大人检查,赶紧倒进猪圈,假装完成任务。孩子的谎言,大人因为疼爱,永远不会去揭穿。
如今每在田野见到熟悉的小草,总会记起打猪草的岁月。说不上什么滋味,有对童年幸福的回忆,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经历,还又偏偏想告诉孩子我童年的点滴。也许这就是时代的变迁,打猪草这样一个平凡的劳动,见证了我们的时代。现在的幸福生活,只因我们经历过磨练,才会懂的倍加珍惜。我们就像那颗野草,不管风吹雨打,仍旧年年茂盛坚韧不拔。